映晚微微低頭,口中隻得兩個字,“多謝。”
裴瑉微微一怔,盯著她的臉,好半晌張了張嘴,啞聲道:“不謝……”
沒什麼可謝的,本就是他對不住她,是他背棄少年時的諾言,也是他將她推向深淵,如此種種,皆是他的過錯。
他配不上她一聲謝。
“隻是……我也未必能動王爺,薑媽媽於你太過重要,隻有將她控在手中,才能讓你乖乖聽話。”
“王爺未必肯放人。”他定定看著映晚,“我隻能盡力而為。”
映晚低低一笑,神色寂寞:“若裴公子都幫不到我,我實在不曉得,還有誰能幫我?”
她盯著自己的腳尖兒,上頭一顆碩大的明珠泛著柔光,映晚苦慘慘道:“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留薑媽媽在嘉陵的。”
語氣甚為堅決。
星光般的眸子裏,帶著決絕的意味,如同霜華一般,冷漠孤徹。
裴瑉心頭一震。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林映晚,自到大,他的郡主都是最溫柔靦腆的一個人,跟人吵架都柔柔弱弱的。
何曾這般堅定決絕過。
她是真的這般想,如果自己幫不了她,那麼她寧為玉碎,也決計不肯保一個瓦全的。
原來這世上最柔弱的人,也能迸發出這樣堅決的力量。
裴瑉閉上眼睛,低聲道:“你放心。”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不答應也得答應,憑借映晚的性格,她既然出這樣的話,就極有可能做到。
他的郡主柔弱又溫婉,可一旦決定了的事兒,卻倔強的不行。
映晚默默福身,又是一聲“多謝。”
“你……”裴瑉張了張嘴,終究沒出話來,偏頭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
映晚點頭,卻又抬起頭問道:“裴公子,我還有一事想問問你?”
“何事?”
“方才叔叔告訴我玉檀會和我一同進京,這是為何?玉檀是叔叔掌上明珠,叔叔怎麼舍得……?”
而且據她所知,裴照有意為兒子裴瑉求娶林玉檀,外頭也有傳言。映晚一直以為,裴瑉提議送自己去京城聯姻,是為了娶林玉檀。
裴瑉微微抿唇,解釋道,“這事兒我亦是剛知道的,舒安縣主入京的目的不是聯姻,具體為何,王爺並未告訴我。”
“不過……”他頓了頓,到底害怕隔牆有耳,走的近了些,離映晚沒多少距離,才低聲解釋,“據我父親的消息,昨日夜宴時,王妃攜縣主路過,似乎是看上了太子殿下。”
看上了太子殿下?
委實有些膽大,映晚不期然想起昨夜的事情,那人冷的如同寒鐵的容顏,雖然俊美的過分,卻令人望之生畏。
還有那鐵箍般的手臂,映晚覺得若自己是他的妻子,恐怕要時時刻刻擔心會不會被他把腰掰斷了。
風險太大,也不知林玉檀看上他什麼了?
兩人這會兒靠的近了,滿樹繁花下,俊秀的男子和絕色的女子,如同一副美好的畫卷,可偏偏有人見不得這幅場景。
“咳咳……”
映晚下意識回頭望去。
在清晨的陽光下,不遠處的樹蔭下站著個人,玄色衣袍,姿容挺拔,俊美無暇,襯的萬物失色。
正是沈時闌。
他身旁穿戴二品冠服的,正是本次迎親的正使,禮部尚書趙文濤。
昨日映晚隻顧著看沈時闌,倒沒同這位使臣話,今日仔細一觀察,這趙文濤年歲不大,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亦生的俊美不凡。隻是在沈時闌身側被壓製的失去了光彩,可若換個地方,那也是令無數女子芳心暗許的男兒郎。
隻這位太子殿下生的過分美貌,平常人的俊美到他跟前,都被比成泥地裏普通的花。獨他一人傾城傾國,光彩照人。
映晚後退一步,與裴瑉拉開距離,慌慌張張欠了欠身:“臣女拜見太子殿下,殿下萬安。”
沈時闌的神情依舊是毫無波瀾的,隻一雙墨色的眸子看了看映晚,又看了眼裴瑉,深邃的眼睛裏不曾透露出一絲感情。
映晚卻莫名覺得有幾分窘迫。
她是一個要進京聯姻的女子,卻被人撞見和裴瑉私下相見……恐怕是要被人多想的,偏偏她也是有口難言。
也不知道沈時闌會怎麼看她?
水性楊花亦或者是不知廉恥,想必不會是什麼好話。
可人家不問她,她也不好解釋,映晚心裏苦,隻低頭強笑道:“太子殿下怎麼會……在此處?”
映晚也不想話,可在場的人裏頭,隻能她出麵,也唯她有資格問這樣的問題。
裴瑉是嘉陵王心腹,在嘉陵風風光光的,無人能搶他的風頭,可算起品階來,他位列五品,全然沒有資格跟眼前的皇太子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