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淩晨,孫牧突然醒了。毫無征兆的,他猜測現在應該是深夜,因為窗外是一片沉重的黑色。淩晨的露氣沁入整個房間。他翻身看了一眼時間,四點半。不上來哪裏不舒服,很明顯是這種不舒服讓自己突然驚醒。
或許是空調溫度太低,自己身體的自然反應。他決定不再深究,趁著自己未完全清醒,必須再次進入睡眠。
再次醒來窗外已有微弱的光絲透露,他來不及思考現在是幾點。先前的那一種不舒服完全加強了,未曾捕捉到的緣由此刻終於清晰起來,他從胃裏感到惡心。四點半被驚醒大概也是因為這個。這種惡心感像一團棉花從胃裏翻起,毫無邏輯蠻不講理,這一團棉花迅速上升到了嘴巴裏,並充斥整個口腔。
他來不及思考,憑借微弱的光衝進衛生間。隔壁的女人已經在心翼翼地做早餐,回頭看了一眼聲響。
孫牧抱著馬桶吐出了一點綠色的東西,此時的大腦已經清醒了一半,但是仍未搞得清楚現在的狀況。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兩次匆忙的醒來想必就是眼前這個汙穢的綠色搞的鬼,可是自己在上一頓未吃什麼奇怪的東西。要奇怪也不是沒有,昨的晚餐是跟李家明一起吃的藤椒魚。當時吃的時候略覺的魚肉尚未煮熟,有一種在冰箱裏放了很久拿出來的樣子,因為湯的味道沒有深入魚肉裏,牙齒咬開時出來的是一股陌生的氣息。
但魚也不是綠色的,莫非是其中的生菜?太荒謬了,不管怎樣,肯定是那個藤椒魚的問題。在得到這個結論前,甚至懷疑是不是在他睡覺時,有蟲子鑽進了他的嘴巴裏。
感覺好了一點,那團棉花總算是憋了下去。孫牧再次看了一眼時間,六點零三分。看來自己中間也沒有睡多長時間。沒想多久,趁著即將消散的睡意再次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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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是去醫院的日子,起來上次周二因為事情耽擱了沒去。今無論如何都要過去了。
李家明自己也有點不舒服,那看來真的是飯店的原因。總之嚐試陌生的飯館總要有點戒備,指不定在第二淩晨會從嘴裏鑽出棉花。
走到地鐵,本來走動的扶手電梯此刻安靜地停著。步行到下麵時才發現有兩個維修工人在裏麵修理著什麼,在外麵看隻能看到他們的黑色的頭頂。
往日的電梯像一條被剖開的魚,或者類似在手術台上不受控製的什麼,維修工趁著它被麻醉不能動彈之際用螺絲刀在身上清理著零件。孫牧低頭往裏麵看去,電梯肚子裏有巨大的斷層,看見了巨大的齒輪和亂七八糟的內髒。
如果讓乘客直接看見這樣駭人的場景怕是誰都不敢把腳放上去。
皮膚科的診室在三樓,此時他遇到了一個值得考究的問題:到底是要不要再次乘坐電梯呢?看起來這裏沒有可供上去的其他什麼步行樓梯了。不過眼前仿佛並沒有什麼危險,周圍也是跟平常毫無二致的運行著。被紅色的布跟“禁止觸碰”的欄杆藏起來的三角架鋼琴,身邊坐在椅子或在窗口等待的人群。這一切都不像危險將至的場景。
他麵前有一個跟著爸爸的女孩,大約三四歲光景,對伸腳踏上電梯還有莫大的恐懼。男人一把抱住女孩,“這樣安全了吧”。孫牧此刻並不羨慕女孩,或許他身邊也有一個女孩他就不會有膽顫的想法了。這一切都怪罪於剛才地鐵那裏的電梯。
“若是電梯突然斷掉”想到這裏,他想著電梯的斷層剛好可以容得下一個成年男子。或許隻能被巨大的齒輪吞噬地隻剩下個黑色的腦袋了。
孫牧帶著這樣的想法踏上了電梯。電梯不理會這些虛無的想法,麵無表情地輸送著每一個人。
“有心眼好的人,也有心眼壞的人。有心眼好的電梯,也有心眼壞的電梯。”電梯對他講。
在診室呆了很久,護士看了看孫牧的腹部,“下麵這些黑色的已經算好了。”
“這半年到是把健康的皮膚照黑不少。”
“還是按最大劑量吧,不能再往上加了。”護士熟練的翻著患者的信息本,用手一行行的指著數到孫牧。
結束時勢必要再次路過電梯。此時它正酣睡著,許久沒有人路過,它均勻的呼吸著。
“噯,我。”
電梯緩緩睜開眼睛。
“你當真不會將我吃掉?”孫牧在猶豫著。
“有健康的電梯,也有生病的電梯。”
“那你到底算是健康還是不健康,因為你知道,我剛才看見了一些不好的東西,讓我有點膽寒。”
“斷然不必擔憂。”電梯的呼吸沒有因為受到任何幹擾。
孫牧右腳踏了上去,左腳隨之也放了上去。電梯呼出一口氣,平穩的運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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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到家時已經接近十二點,在地鐵上的時候他點了一份烤鴨的外賣。想起昨李家明無意到自己在南京兩年還從未吃過南京的烤鴨,孫牧仔細想了想,自己仿佛也是如此。正好今是李家明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