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又到街上閑逛,在商業街健身館附近看到張招聘啟事,啟事上招個助理,具體做什麼工作也沒寫清楚,仔細閱讀後發現,我所有的條件都基本符合,單單隻是差了其中條——要求是單身女性,而我是個老大不的未婚男性,這讓我很失望。

最近我又在四處找工作,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流落街頭,反正我找工作的時間比幹工作的時間長,找工作的經驗比幹工作的經驗豐富,我斷定符合這張招聘啟事上條件的女性不會多,除非這個女人有著非人的經曆——誰家單身待嫁女人會承認自己身強體壯,還能臨機處理各種突發危險事件,擅長擒拿格鬥,就算真的有也會裝作沒有——這條就足已讓那些連礦泉水瓶蓋都擰不開的女人望而卻步。

就算有也是難看的女人。

難看的女人才會讀書,而且是醜女多作怪,發憤圖強,根本就看不上這種粗笨工作,除非這個女人受過非常刺激,徹底放棄了人生追求。

我向自認為是個有著某種來曆的人,就像命所歸,隻是還沒有找到正確的人生方向。當我在街頭混跡於芸芸眾生中時,這種卓爾不群的優越感尤為強烈。我與人們之間的差別是如此巨大,以至於我臉上總是帶著落落寡歡的表情與張張陌生的毫無特色的麵孔相對而過,用乜斜的眼光觀察這些平庸的人。

我那間的出租屋裏擺滿了各色名人寫的書,每本書的作者都和我樣是大有來頭的人物,有些生都被人誤解,受到極不公正待遇,更不幸的是死後又得到平反;有些就比較幸運,活著的時候散發出璀璨光彩,驚豔奪目。

我希望自己是後者。

這些書現在落了些灰塵,就像有些作者的生,但我發誓都曾認真看過,至少看過其中大部分章節,隻是讀得多了有些混亂。不過沒關係,很多人連這些作者的名字都沒聽過,這就足以讓我在他們麵前自豪,畢竟能隨口出這些人名就已經是讓人刮目相看的事情。

其中有幾本大部頭的哲學著作,如柏拉圖的《理想國》,叔本華的《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邏輯學》,維特根斯坦的《邏輯哲學論》,薩特的《存在與虛無》等等,我都認真地在前幾頁用紅藍鉛筆劃了醒目的著重線,像個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在課本上標示考試重點,就等著客人來時偶然發現——我認為裝逼定要有技巧,讓人不經意間發現才是重點,才會認為我有著深刻的內涵,才會對我肅然起敬。

我為了讓人更堅定對我的信心,還對子平八字、風水、麵相手相做過詳細研究,其間又涉獵了生肖、星座、血型與性格的關係,側重點當然是傳統文化,我絕不容忍自己當文化上的叛徒,這是信仰問題。西方文化舶來品再好我也不稀罕,這是個文化人的尊嚴。我從始至終都是戴著有色眼鏡用挑剔的眼光仔細瀏覽,最終卻還是不了了之——看不下去的原因除了高尚的愛國情操,還有部分是耐心。

招聘啟事上著重要求擒拿格鬥,我對這點已經是久病成醫——我頭上讓人開過酒瓶,身上讓人捅過水果刀,還時常讓群宵堵在牆角連踢帶踩——挨打我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標準。

都未學打人先學挨打。

而且我從就非常喜歡看拳拳到肉的香港動作片,早已爛熟於胸,對南派拳法也頗多理論上的研究。

理論是實踐的綱領。

這條我肯定錯不了。

據魚的記憶隻有七秒,所以它們才能在逼仄的空間裏仍顯得悠然自在,這樣挺好,人類很多痛苦就是記性太好。

招聘啟事貼在路邊電線杆子上,上麵花花綠綠的紙質廣告層層疊疊,隻有最上麵這張是最幹淨的,應該剛貼上去不久。我拿出手機盯著啟事上的電話號碼按下半,又停下,猶豫了會兒,看了眼電線杆子後麵家煙酒店,決定先進去買盒煙再。

煙酒店老板人雖然長得猥瑣,但性格熱情豪爽,典型的東北糙漢子,滿嘴的下三路髒話,不罵人不張嘴,剛見麵不久就和我拍肩膀稱兄道弟,“有事找哥哥我!”是他張嘴後數量僅次於髒話的口頭禪。

見麵已經了不下三五遍。

我要了盒七塊五的煙撕開包裝,湊鼻子下嗅著煙草散發出刺鼻的香精味道,帶著充滿情懷的笑容接過煙酒店老板找我的五毛錢硬幣捏在手心裏,問他這店裏有假煙嗎?煙酒店老板笑了笑,指著我手裏的煙,這種煙真的假的根本沒區別,不定假的比真的還好抽。

我沒想到煙酒店老板的話得這麼直白,有點意外的尷尬,他又笑了,放心,他給兄弟的煙絕不會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