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酥—最溫暖的白粥(1 / 2)

人的一輩子太過漫長和短暫,許是眨眼之間便垂垂老去,許是須臾每瞬皆是無數個明天,而在每個人的生命中,或許愛過,或許恨過,或許不愛亦不恨,無論怎樣的凡世種種眾生相,逃不開的無非都是宿命二字而已。

我是紅酥,我深愛過,也最恨過,而且愛恨的都是同一個男子。

那個人,君臨天下,揮手之間,笑談言辭,便能讓整個王朝顫上一顫,天下眾人生死,也不是他一念之間而已,他讓人生,那便是生,他若要人死,那便活不了。

在我雙十年華之前,我一直認為,這一輩子,我會嫁個平凡的男子相夫教子,濡沫相扶的過點小日子,事實上,我是嫁了個這樣的男子。

他是先生,在書院傳道授業,腹有經綸,飽讀詩書,溫文儒雅,會溫柔待我,我敬重他,雖不是愛,但我滿足。

一個女子,得此夫婿,若再有個孩子,這就是生活了。

當然,如果我沒有遇見那人。

那會,他還是皇子吧,落難到民間,身受重傷,倒在我家後院,外麵還有追兵搜索,現在想來,那時候我就不該救他,那樣也不會害了自己夫君性命去。

所以,後來我是恨他的。

可我還是救了他,不敢讓書生的夫君知道,將那人藏在柴房,去藥鋪抓了藥,還熬了粥。

很不可思議的相遇,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隻是普通女子,沒有傾城容貌,即便煮粥我也隻會煮白粥。

之後的很多年,他都跟我說,“紅酥,我吃過最溫暖的食物,是你煮的白粥。”

不是最美味,而是最溫暖。

踏入這牢籠一般的皇宮之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會是最溫暖,吃食又怎會讓人感覺到溫暖。

僅僅第二天還是第三天,瞧哪,我連我們的初遇,都不想具體的記著,他和我的這一場就是深重的罪孽。

他走了,帶走了我的一支發簪,那支發簪是什麼時候落到他手裏的,我都不知道。

夫君對此毫無所覺,他一如既往每天到書院傳道解惑,做著受人尊敬的先生,拿著那點微薄的束脩。

我很滿意這樣的生活,因為我隻是平凡之人。

很短的時間裏,我便將那人忘得一幹二淨。

直到,聖旨從天而降,突如其來的恩寵落到夫君的頭上,說他是德才俱佳之人,破例召為皇家書院的少師。

這不是好事,夫君有自知之明,我也忐忑,不知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夫君獨自一人進了京城,他說要跟皇帝說清楚,他知自己有多大的能耐,隻是身有舉人功名而已,又有何資格教導皇家子弟。

我從來不曾想過,夫君這一去,便是永遠的天人永隔。

我再次見到那人的時候,已經是夫君離開兩個月之後,他說,“我給你送人回來。”

離開之時是活生生的人,回來之時便是一捧輕飄飄的骨灰。

他說,“我將你夫君安置在皇家書院,但是不想意外走水,我隻來得及帶出這些。”

很奇異的,夫君身隕,那一刻我竟無太大的悲傷,我問他,“你到底是誰?”

其實我自己心裏隱有答案,夫君的死我也能揣測出一些端倪,畢竟皇家書院,那是什麼地方,專供皇家子弟教學的地,又哪裏是說有意外走水便能走水的。

即便走水,可又為何單單夫君一人身隕,但我卻可笑的想要他親口說出自己的身份。

我聽見他說,“我是皇帝。”

我是皇帝!

多簡單的四個字,我木然地跪拜下去,口裏高喊著,“草民叩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有淚肆意奪眶蔓延,濕了地麵。

我知道,我的夫君哪,此生是我紅酥對不起你,來世,還是不要在娶我這樣的女子為好。

“做我妃,可好?”皇帝這麼問我。

雖是再問,可我明白,我沒有選擇,他從來不給任何人選擇的機會,我還有高堂父母,還有親友故人,我也不敢問,夫君身隕的真相,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點頭。

但我卻不願意進宮,他也不勉強,將我安置在京城裏,我想要做什麼便做什麼,我開了牡丹園子,我開了胡姬酒肆。

我開始喜歡上喝酒,可我隻喝蓮花釀,那是夫君身前最愛的酒,酒至微酣,便能不用在品嚐這時間疾苦,不用看經常看到那人越發深沉的眼神。

我不愛夫君,可是我卻在日複一日的吊唁他,特別在那人麵前的時候,與其說我在提醒他,不如是在提醒我自己,告誡自己不能愛上這個男人。

這是個深淵,我不願踏進去,一旦我鬆懈一步,那便是對夫君的背叛,我不能給夫君愛情,但至少不能給他背叛,即便他已經不再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