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穿到這個世界剛好十二個時,整整半。
這半來,她經常會盯著自己白白嫩嫩的手陷入長久的沉思。
八月的酷熱難耐,窗外蟬鳴聒噪,傍晚了,似乎要下一場暴雨,邊響起陣陣悶雷。
在田裏幹活的莊稼漢們扛著鋤頭著急回家,婦女們正在做飯,煙囪裏冒著滾滾的青煙。
一座破舊的院兒,一間破舊的屋。
屋裏黑沉沉的,麵積不大,炕上墊了張發黃的竹席,席子下鋪著幹草,窗戶框子是木頭打的,糊的還是紙……
夏迎坐在炕上,一手搖著把灰撲撲的蒲扇給自己扇風,一手捧著個碎了一半的鏡子,不知第多少次打量起鏡子裏的臉。
白白淨淨的,有點嬰兒肥,頭上紮著兩根羊角辮,長相水靈,隻不過眼尾偏窄,眉眼下壓,瞧著有些尖酸樣兒。
但再水靈再尖酸,這也隻是一張十歲左右的臉啊!
夏迎歎了口氣,把鏡子扔到一旁,從炕腳抽過來一本書。
語文。
四年級下冊。
書皮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夏迎”兩個字。
字很大也很醜。
沒錯了,她真的穿成了一個四年級的女孩!而且還是同名同姓的!
正糾結著,院外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聲音啞啞的,還帶著一絲哭腔。
“嗚嗚嗚……夏迎,你快出來……”
院外站著個姑娘,穿著花裙子,和她一樣紮著倆羊角辮,一邊喊一邊擦著眼睛在哭。
喊人的是下壩子生產大隊西頭的一個女孩,叫作春寶,和夏迎一樣讀四年級,平日裏都要手挽手去上學的。
“春寶,咋了?”
夏迎跑出來,看見春寶眼眶紅得嚇人,臉上還掛著淚珠,急忙問:“你咋了?”
春寶似乎被嚇壞了,哭得直喘,“莊……莊瘸子……他跳湖了……”
這時,邊一個響雷,驚動地,嚇得夏迎一個激靈,腳都快站不住了。
莊瘸子?
莊呈郢啊!
劇情終於要來了嗎!
春寶口中的莊瘸子不是生產大隊的人,聽是外麵大城市來的。
他爸犯了政治錯誤被公安抓了,他媽不安分,又不喜歡生瘸了隻腿的兒子,就把家裏所有的錢都拿走跑了。
當時隻有六歲的莊呈郢,無親無故,經過多方打聽,終於在下壩子生產大隊找到了願意領養他的親戚。
就這樣他被送到了生產大隊的表舅家,在這裏過了有五年。
下壩子生產大隊窮,他表舅家更窮,家裏就一畝多地,養了幾隻雞,剛來那幾年還行,三口人勉強糊口,緊巴巴地過著。
可後來表舅母生了個女孩兒,莊呈郢又在長身體吃得多,一家人吃喝就變得緊張起來。
莊呈郢年紀雖,但寄人籬下很懂得看人眼色,不用表舅多,他主動劈柴挑水喂雞,隻不過生瘸了隻腳,很多活他幹不了。
更何況領養的哪有親生的好,漸漸的,表舅母就不待見他了,指使他幹這幹那,一言不合就拿掃把條子往他背上打。
年紀的莊呈郢,總是穿著破爛衣服,很多時候身上都帶著傷,大隊裏的孩們嫌他髒,都瞧不起他,看到他就朝他吐口水,大聲喊他“莊瘸子”……
而其中的“佼佼者”……就是夏迎。
莊瘸子這個外號是她取的。
第一個吐口水的是她。
偷偷把他書包扔進湖裏的……也是她。
當然,這都是她穿來前發生的事兒了……
夏迎眉心直跳,不知是嚇得還是熱的,腦門上沁出了密密的汗。
莊呈郢這次跳湖,其實不是輕生,而是下水去撈書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