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嘯,枯草連卷。
趙國北邊的戈壁灘上,一個拄拐的老頭子正向東走,後麵跟著一個邋遢遢的孩子。
老人一身素潔白袍,精神矍鑠,應屬旅者的勞頓在他身上並無分毫。戈壁灘的風很大,吹動著老人寬大的白袍呼啦啦的響。
魏陽臉蛋灰撲撲的,風沙吹得他不敢睜眼,臉頰兩側掛著淚水流過的泥痕,就像河水流經的河道。打記事起,魏陽第一次哭,被風吹的。
白的戈壁灘是個大火爐,隔著草鞋魏陽都能感覺到大地的滾燙。熱鍋上的螞蟻,大概就這樣吧。可魏陽又覺得這個比喻有些不恰當,熱鍋上的螞蟻動作都是駭人的迅速,可自己呢,像是條垂垂將死的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燥熱的狂風像是滾動的麻布,在身上擦來擦去,額頭上滾下來的汗珠子還沒進嘴,就被這該死的風擦沒了。
魏陽眯眼看眼前這老頭子,心裏好是不開心,事先好了的,帶自己去吃大魚大肉,結果呢,到了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破爛地方。
嘿!都怪自己傻憨憨,跟了這個臭老頭兒。
大風忽的猛烈,揚起長袍下擺蒙在魏陽臉上,他抓瞎似的拿下來,別著頭生怕風沙灌進嘴裏,張嘴道:“老頭,還要走多遠?”
“快了快了。”
“這四個字你了七了。”
晚上的戈壁灘是個大冰窖,老兩個找了個背風的坡地歇息,魏陽坐在篝火前,費力的啃幹糧,就著水,捶捶胸,總算是把這石頭似的幹饃饃給咽了下去。
老人深邃的眸子倒映火光,他一動不動,幹饃饃不吃,水也不喝。魏陽隻覺肚子半飽,大大的眼睛飛速瞥了下他,就:“白老頭,你不餓啊,那給我吃吧!”
被叫做白老頭的老人回神看他,“給你。”魏陽就接過老頭手裏的幹饃,大快朵頤的吃起來,仿佛那是下最美味的珍饈。
一邊吃,心裏一邊打架。就像是住了兩個孩兒,一個柔柔的:“你這就吃了,老爺爺沒得吃了”。一個在:“這老頭一路上也沒吃多少,沒見他餓死,不差這一頓。”
魏陽仔細想想,還真那麼回事,別吃飯了,拉屎撒尿都沒見幾回。魏陽這麼一想,吃得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魏陽吃完,連忙喝了幾大口水,生怕少喝了被老頭占了便宜。
白老頭忽然發笑,:“你啊,上輩子肯定是勾欄裏的角兒。”
“為什麼這麼?”
“因為這種人,都愛給自己加戲。”老人罷,捋著胡子嗬嗬發笑。
魏陽被這麼莫名其妙的答案整得發懵,而後一股無名火從心中升騰起來,他嚷道:“我上輩子咋樣就不用你關心了。老頭,你還沒告訴我呢,那個有大魚大肉的地方,在哪裏呢!?”
“到了就知道了。”
“那得何年何月能到啊?”
魏陽問罷,又自自話的回答。
“哦,你又要——”他模仿老人的聲音,“快了快了,再堅持下,馬上就到了。”
老人捋著胡子嗬嗬直笑,魏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和你這臭老頭廢話了,我睡覺了!”
魏陽仰頭躺下,幾分鍾後便發出微微的鼾聲。
老人繼續望著篝火發呆。
耳畔響起魏陽的夢囈。
“雞腿,我的大雞腿,真香!”
“老頭,別和我搶雞腿,吃你的雞屁股去!”
“呐,撕個雞翅膀給你,別我魏陽白眼狼哈”
老人忍不住發笑,望著篝火:“陽,我問你個事。”
“什麼事?”魏陽若是知道自己睡中和白老頭對話,定會覺得自己練就了了不起的神通本領。
“如果現在,我們身陷絕境”
“還有如果?還有比現在更絕境的絕境?”魏陽打斷他的話。
“我是如果。”
“沒有如果,也不需要如果!”
老人很有耐心,迂回道:“陽,我們認識幾年了?”
“大概三年了。”
“你覺得我對你好不好?”
“好個球球!吃了上頓沒下頓還被騙進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