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河水變得有些急了,水浪漫過河岸邊的石板階,將上麵的血跡一一衝刷幹淨,像是某種怪物在貪婪的將石板上的血跡舔舐幹淨。
臉上沾著血的男孩在河邊癱坐著,他的手邊扔著一把刀,刀身在河水有一下沒一下的衝刷下顯得雪亮,完全看不出來半點兒血跡的模樣。
他將手浸入河水之中,月色慘白,他低頭在河水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頭發蓬亂遮住眼睛,滿臉血汙。
他記得自己做過的一切,記得那把尖刀握在手中的感覺,也記得父親的慘叫以及血液濺落在臉頰上的溫度……
他感覺這好像是一場噩夢,雖然他也很討厭父親,也曾在夢中有過陰暗的想法:
要是他死了就好了,死了家裏就不會成天都是吵架聲了。
但當這件事成為現實的時候,他卻退縮了,甚至在想這是不是噩夢。母親借著他的手殺了父親,然後父親的屍體掉入了河中被什麼東西吃掉了。
母親俯身他的時候給她看了一切,把她當時的絕望和怨恨全部傳達給了他,而在母親被殺的時候他在幹什麼?
他在同學家裏玩遊戲,同學家新買的電視可以玩遊戲,他在同學家裏晚到了很晚索性就留下來住了一晚上,而那天晚上母親沒有打電話給同學家催他回家。
楊子航盯著水麵在想,要是那條晚上他回了家是不是就能製止這一場悲劇?如果那天晚上他回了家,也許就不會有任何的事情發生,他們還和以前一樣。
河水激起的浪花浸濕了楊子航的衣服,夜風吹過時有些冷,冷得他腦子裏空白一片。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隻感覺異常的高,在看看遠方,漆黑一片看不見盡頭。
河水中他的倒影背後出現的一個女人的倒影:
她麵色慘白霧血色,盤著發,穿著淺藍色的毛背心伸出雙手攬著他。
楊子航下意識的抬起手想抓住女人的手,倒影中他抓住了,而現實中他的手上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東西,隻有一片陰涼。他偏過頭也看不見女人,但他知道女人就在他的身邊。
【航子。】
母親在叫他的名字,就像過去一樣。隻是這聲音並不是從他的耳邊響起的,而是從他的心底響起,還帶著些許濕冷,使得他感覺就好像落入了麵前的這條和中一樣。
【你瘦了好多。】
水麵上他倒影身後的女人憐愛關切的看著他,然後哭了起來。黑色的煙霧從她兩個黑洞洞的眼眶中蔓延而出散落在空氣中。
【沒人照顧你,你該怎麼活下去啊?】
她開始在他心底叨叨絮絮的說著,就好像她在世一樣嘮叨囉嗦:
【你的衣服後麵破了個口子,還沒補上,是不是和誰打架了?你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啊?著世上的每一樣都要錢,你這麼小要靠什麼東西養活自己?出去打工別人都不會收你的,萬一遇到像你爸一樣的畜生怎麼辦……一想到你會吃那麼多的苦頭也許還不可能過得怎麼樣後,我就很心痛。】
河麵上的倒影中,女人把頭靠在了他的臉邊,泣不成聲,黑色的霧氣在他肩頭積累得像是一層灰。
聽著母親久違的聲音,男孩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恐懼悲傷疲倦崩潰等所有情緒全部堆積在了一起。
忽然間他身後的女人不哭了,她攬著他,把他抱在懷裏——就和他小時候一樣,那雙黑洞洞的眼眶盯著河麵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開始露出了微笑。
【航子,和媽媽一起走吧!】
【你太小了,還照顧不好自己的,我們一起走,我們一家人團聚怎麼樣?】
在河麵的倒影中,楊子航看見自己的母親向他伸出了雙臂,在母親的身後,滿身是血的父親也有些畏懼似的朝他伸出了手,而心底是母親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