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以來的烈陽天,宮人們撒著水,澆著燥熱的石桌子,一盆涼水下去,蒸騰的熱氣也便冒了起來。
好在是這陣雨的世界,一陣傾盆大雨宣泄而下,萬物才漸漸地細潤無聲。
二十七歲的少年皇帝李晏正專心致誌地審視著殿下跪著的人,忽然一聲拍案,驚得底下的珍鳶不禁打了個寒顫,李晏的眼神中射出兩道鋒利地光芒,橫掃珍鳶,隻聽審案的人道:“大膽賤婢,還不快快招來,留你全屍!”
珍鳶垂著腦袋,幽幽地望著地麵,盯著那青玉板磚出神,眼裏根本就沒有什麼皇帝,隻有無限的煩憂。
一個月前陸貴人突然染了重疾,太醫院的所有禦醫都搖頭無用,奇跡般的是不到半個月陸貴人竟然開始有了好轉,太醫開了方子,命抓了幾劑藥,頭幾天還大好,陸貴人也在咽,時不時還吃的下半個果子的,可就在前天,早晨還喝了半碗蓮子羹,下午便說是不中用了。
李晏聽說了忙忙地趕了過來,那陸氏隻含著半口氣在榻上,隻知道發出哼聲來,一個字兒也吐不出,急壞的不止有太醫院的禦醫,還有珍鳶。
為什麼珍鳶會著急?她並不是陸貴人貼身侍女,不過是在廊下伺候的,連端茶送水都不配,按理說陸貴人是死是活與他八杆子打不著的事情,偏生為她所遇見了。
其中有兩個才剛及笈的倒茶宮女,一口咬定那日午後,執事女官霍柒往白玉軒李寶林處取東西,陸貴人要茶沒人去,她二人剛想去,珍鳶便奪過去,說讓他去送,她二人原在一處玩,見有人好意幫忙,這便隨他去了,誰知沒半個時辰的功夫,再去看時,陸貴人已是這幅模樣。她二人料定是珍鳶作了甚,忙叫了人來,又請了太醫來,才說是不中用了。
很快,李晏便叫人拿繩子捆了珍鳶綁到慎刑司裏頭等待發落。
那天夜裏,寶鳶前來看他。
角落裏,那個抱著腿蜷縮著,含淚咽氣的人就是珍鳶。
“珍鳶姐姐……”寶鳶的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滴在生了鐵鏽的牢房鐵欄上,珍鳶緩緩地抬起頭來,眼神放空,四處張望。
她已經看不清周圍的環境了,又是黑燈瞎火的,她隻能靠聲音來辨別來人,忽然她忙爬向鐵欄,扶著鐵欄直起腰杆來,一麵摸索著,終於抓住了那雙溫暖的雙手,“寶妹妹!”滴答,滴答……分不清是眼淚一個勁地攻擊她脆弱的心,還是牆角邊漏的水越來越多。
寶鳶隱約透過黑暗看見珍鳶那張憔悴的麵容,含淚,“珍姐姐,這才幾天不見,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昔日裏爭強好勝的人,如今落魄到青絲散亂,衣衫襤褸,是命。
“是不是他們打你了?姐姐,讓我看看你的臉。”寶鳶忙湊過去,珍鳶卻別過腦袋,掛著淚,“寶妹妹,我沒事,他們不敢打我,皇上要親自審我,他們不敢對我用刑。”
聽了這話,寶鳶算是鬆了半口氣,卻還是懸著心眼,切道:“姐姐,你是冤枉的,我相信你。”
珍鳶露出了一個親和的微笑,是姐姐對妹妹的愛,她輕輕撫摸著寶鳶的臉頰,又用拇指為她拭淚,“好妹妹,姐姐是清白的,固然妹妹信我,但有人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