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全和王桂蘭的婚姻,總有一些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問題,縈繞在葛全的內心。隻不過他不想去追究,因為他知道,桂蘭也是個苦命的女子,隻要她心裏有這個家,過去的事就放在心底吧,總不能鬧得讓村裏人看笑話吧。這種隱忍的心緒一直延續兩年多,好像總有人在背後戳他的脊梁骨,罵他是個綠毛王八,讓他終日抬不起頭。這一切直到傳文降生,這孩子可以肯定地,就是葛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恁誰都長得像葛全。再到傳武降生,長得像媽媽桂蘭。這些年過去了,再加上葛全年齡也長了幾歲,過往那些雜亂無章的情緒自然好了許多,日子總是要向前看嗎,好好把這個幾個孩子撫養成人,才是葛全最應該做的,至於其他的爛事就讓它爛在肚子裏吧。
但就在今晌午,強炳武提著兩瓶高粱酒突然串門,還是讓葛全措手不及。本來給老強家提親本是好事,隻是無論如何讓他沒想到的是,提的這門親事居然是李全有家。葛全本有意拒絕,隻是在猶豫再三之後,還是應允了下來,這都是麵子在作祟,炳武老漢的事怎麼能拒絕呢。看來媒這件事,隻有讓桂蘭跑一趟了。
下午的依舊陰沉沉的,就像是葛全的心情。整個下午他都很是沉悶的,盼著老婆能早點回來。三個孩子倒是不知道爹爹的心事,一會兒在院子裏玩耍,一會兒又跑到外麵去。
葛全心裏是能裝下事的,這許多年過去了,他早就處亂不驚了。眼看著快黑下來了,在三個孩子的簇擁下,老葛嬸回來了,胳膊上挎著一個竹筐。
“爹,娘回來了,娘回來了。”大丫頭書蘭清脆的喊著。傳文、傳武也喊著:“爹,娘回來了,娘回來了。”
葛全心裏一下子輕鬆了許多,瞧著三個孩子和老婆。這窮苦的世道上,還有什麼比一家人團團圓圓,更讓人覺得幸福的事嗎?
桂蘭從竹筐裏拿出一塊紅布,展開在眾人麵前,笑著:“大閨女就要十歲了,娘特意買塊布,做一件花衣裳。”又拿出一塊黑布和白布,:“這些布都是做鞋用的,先給傳文、傳武做,再給他爹做。”
此時此刻,葛全很滿足,他站在桂蘭身後,手拿著一盞油燈,看著孩子們和他娘有有笑,真是其樂融融。
直到孩子們都睡著了。桂蘭在往櫃子拾掇布料的時候,瞥見了桌上擱著的兩瓶高粱酒,問道:“他爹,這兩瓶酒哪來的?今有客人來咱家了?”
“是啊,強炳武來了,特意拿來的,讓咱幫他家貴福親呢。”葛全。
“是哪家的姑娘?”桂蘭問。
葛全頓時不話了,支吾了好一陣也沒有出口。“你咋還吞吞吐吐的呢,他爹,是哪家的姑娘?”桂蘭急切地問。
“李全有家的姑娘李鳳蘭,”葛全低下頭,緊接著又,“桂蘭,若你不願意去,那我明就把這事給推辭了。”
“怎麼會,他爹,俺去,強大哥家的事就是俺家自己的事,當然要去,我明一早就去,”桂蘭語氣很肯定,又,“李鳳蘭那姑娘模樣俊,人也挺好,就是李全有那人,是個勢利眼呀,能瞧的上老強家嗎?”
葛全沒想到桂蘭能這麼痛快的答應,忙:“桂蘭,你去就好,我還怕你不願意去呢。”
桂蘭搖搖頭,:“貴福那孩子,俺是看著他長大的,鳳蘭那丫頭,下地幹活的時候,也沒少幫俺的忙,我希望兩個孩子能變成一家人。”
李鳳蘭早已經習慣地裏的農活,她就像個壯勞力一樣,在地上耕種,這土地是一家人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可這雨水就要澆滅她的所有希望,她有些無助。她難以想象如果地裏沒有收成,家裏的日子會過的什麼樣,她不敢想,她乞求老爺能睜開眼。
李鳳蘭悵然地收拾起心情,這已經是她雨後第三次來地裏了,麥苗的長勢一次不如一次,根部被雨水侵蝕,葉子卷曲,她憂心忡忡,確又無可奈何。她拿起筐簍,裏麵赫然多出的三枚石子,使她心中多了一份遐想。她恍惚記得剛才是有個人坐在大青石上,她知道那人便是強貴福。因為兩家地都挨著,除了他還能有誰呢,她拿起這三枚還沾著泥的石子,含羞帶怯,繼而又隨手一扔,石子鑽進泥水中,水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