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無名見徐阿姆為我披上鎧甲,也在一邊默默地挽起了頭發。
我對著鏡子搖頭:“無名,不行的。”
這是自從我質問無名為什麼要害死那些隨我而來的丫鬟後,我第一次跟無名說話。
無名固執地不說話,拿著不知從哪裏找來的侍衛的衣裳,匆匆披上。
這是自從無名跟著我之後,第一次有意不回答我的話。
我在無名的身後歎息:“你跟徐阿姆,好生留在這裏。”
無名轉過身來,神情憂急:“公主,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仍是搖頭:“無名,我從來就沒有生你的氣,我是生自己的氣,氣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氣自己這樣放縱你,氣自己疏忽了你,讓你犯了這樣的錯。”
無名著急道:“公主氣我恨我,盡管打我罵我,無名願意受罰,但是這一次,我一定要跟著你。”
我的聲音輕淡但語氣很是堅定:“不行。”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無名哭。
無名的眼淚落得無聲無息,卻透著說不出的倔強跟委屈。
這不同於以前在大迎時候總是顯得呆滯的無名,亦不同於後來沉默而聰明的無名,她的這種神情,無端地讓我覺得那樣熟悉。
好像,是我十分熟悉的一個人。
我怔怔地看著無名,然後便想起了那個人,薛靈嫣。
薛靈嫣,她的歡笑與天真總是讓我感到熟悉,可是她深沉的憂傷又讓我覺得陌生。似乎在我的感覺裏,似薛靈嫣那樣單純的女孩兒,就連不開心,也應該是讓人感到輕快的。
而薛靈嫣的傷感,讓我覺得有些沉重。
看到無名掉了眼淚,我忽然覺得,薛靈嫣的笑,和無名的哭,才像是屬於一個人的。
無名的哭,居然讓我看到了她少有的一些天真的氣息。而無名,似乎是很少有笑容的。
我不由得心中一軟,拉著無名的手說道:“你想跟我到酈國的邊境,你想去找阿繼,可那是兩軍交戰的地方,多少凶險,你怎麼能去?再說,阿繼如今已經是皇太子之尊了,前線危險,皇上怎會讓他出征?他未必會在那裏。”
無名隻是垂首哭道:“我不隻是想見阿繼,我還要跟著你。公主你去前線,難道就不怕凶險嗎?”
我好笑道:“我一個人去有凶險,你跟著去隻有更加凶險。無名,千軍萬馬,我怕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隨即我的神色變得凝重:“此次大迎對酈國發兵,顯然是有備而來,對方人多,酈國人少,實力成倍懸殊,結果如何,誰也不能逆料,無名,你知道嗎?”
我勸說無名的話,至此而盡。
還有許多她不能到前線的理由,我不能說。
第一,無名是大迎的皇太子妃,如果被酈國的大臣們知道,難保不會以她為人質。一個大迎未來的皇後,比起我這個已經出嫁的公主,孰輕孰重,誰都清清楚楚。
何況未來的皇後是真真切切,而我隻不過是個異姓的公主。
我絕對不能讓無名的身份曝露,這樣隻會加深酈國與大迎的誤會,懷疑大迎在嫁公主的時候,讓太子妃隱瞞身份前來的目的。我深知在大迎對酈國開戰的時候,無名的身份一旦被酈國識破,結果將是多麼的可怕,大迎與酈國的關係,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而無名,首先被劫持為人質,其次,則是被酈國人處死。
她沒有更好的出路。
我手中畢竟還有紀雲琅的詔書,我還是酈國名正言順的皇貴妃,酈國的大臣,輕易不敢將我怎樣。
第二,即便無名的真實身份不被知道,無名跟著我去前線,也萬萬不行。
酈國的諸位大臣,已經表明了讓我掛帥同去的目的,一是不願讓我獨留朝中,怕我趁機亂政,二是在前線關鍵時刻,可以以我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