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風吹得樹枝輕輕地搖曳，參差不齊的樓房高聳入雲，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白光。
漆黑的11樓上，晨曦身著及踝的黑裙，從房間的彼端緩緩走向陽台。纖細的雙肩在微微顫抖，脖頸上的深藍吊墜閃爍著深幽的色澤。
黑幕中的她畫著精致的妝容，波瀾不驚的雙眼和平穩的呼吸。
風越來越大，裙角和窗簾在肆意擺動。
她想，今天就是終結了吧。
可是，她還這麼年輕，她還有沒有完成的心願……
她邁出了落地飄窗。
她還沒有見到想見到的人……
她來到了護欄上。
她想和他說話，哪怕一次……
她輕閉雙眼，掉了下去。
啪！
晨曦猛得睜開眼睛，被明媚的陽光刺得生疼。
等到拿手擋住的時候突然發現全身疼得要命，而自己坐在了街道的正中間！
眼前慢慢映入一雙筆直的腿，身體的主人緩緩蹲下身來。
略顯稚嫩的五官與完美輪廓契合得分毫不差，細黑的碎發輕輕掃過前額，一雙眸子黑如曜石，嘴唇微抿，在陽光的陰影下諱莫如深。
晨曦內心猛得一縮，全身僵硬，隻聽得一個男聲在耳邊回蕩——
“你沒事吧？”
……
“你還好吧？”
……
“小孩兒，不會摔傻了吧……”
恍若一聲驚雷在晨曦耳邊炸開，她呆呆地反問：“你在跟我說話？”
麵前的人莫名其妙：“我撞到你了，你是不是撞傻了？”
晨曦呆呆地盯著，和記憶中無限次的麵龐相重合，和無限次夢境中的神態相撞，隻是年輕了幾十歲。
晨曦埋下頭，粉紅的襯衣，細小得不可思議的雙手雙腿，還沒開始發育的身材，儼然是小時候的自己。
她內心不停地縮動，被眼前的事態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突然又哈哈地大哭。
她回到了小時候。
坐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上。
她抬頭。
還撞見了一個人。
她問他，眼淚像奔湧地河流一樣止不住，聲音因著激動有點顫抖：“陳若，你是不是陳若？”
……
陳若隱隱有點煩躁，剛剛才和父母吵完架跑出來，心情本來就不好。這小破孩被撞一下就哭成這樣，看起來還認識自己，感覺會沒完沒了。
他略帶不耐地回她：“我是，你哭什麼？”
晨曦一愣，眼淚卻流得更加凶猛了。
原來人之將死，願望卻可以實現，她說她想見他，想跟他說一句話，上天就真的把她送回來了，雖然他還那麼小，雖然現在還很早，但他在看她，第一次眼睛裏有她。
“沒問題的話，你快回家吧，再見。”他扶起她，想要離開。
晨曦慌忙拉住他的衣角，擦幹眼淚帶著哭腔說：“有問題有問題，我腳疼，你必須陪我休息一下。”
……
陳若內心罵了一句娘，雖是滿滿的不耐煩，但也自認倒黴地將她攙扶到牆角坐下。
他摁住她的腳踝，試探地問：“是哪兒疼？這裏，還是這裏？”
腳疼是假，手中的觸感是真，這雙手，骨骼分明，纖細修長，無數次的魂牽夢繞，此刻正有力地放在她的腳上。
晨曦開口說：“都疼。”
陳若皺了皺眉頭，放輕了按摩的力道。
“如果真的特別疼，我們就去醫院。”
“不去，我不想去醫院。”
陳若挑眉：“都幾歲了，還害怕去醫院？”
晨曦想，她不小了，27歲的時候，天天都在醫院躺著，她現在僅僅是想到消毒水的味道都想吐。她不是害怕，是厭倦。
她想了想問：“現在是哪一年啊？現在這裏是哪裏啊？”
他頭也沒抬地說：“真撞傻了？今年02年，你在新東一號街，是不是迷路了？”
晨曦盯著自己的透明涼鞋出神，回憶像泉水一樣在眼前流過。02年，她才7歲，剛剛上小學……新東街，那是她F市外婆家的街道，外婆雖然去世很久了，但當時她每年暑假都和父母會跑來避暑。她不記得自己怎麼會跑出來，她不記得自己怎麼會撞見他……
目光轉向他濃密的碎發，頭頂的漩渦像是命運的謎團，讓人陷入無法自拔。
她問：“你是住在這附近？”她記得他應該是b市人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