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深露重
妖界,樹影婆娑,夜風拂過,帶走若隱若現的幾片葉子,卻沒有帶來任何聲音。而此時,玲瓏殿外,眾妖齊聚,屏息凝神,無一動作,隻有搖搖晃晃的樹影激蕩著若有若無的月色。玲瓏殿中,靜靜地立著三人,站的筆直,絲毫看不出有何不妥,但是那三人其一咬緊了牙關,其二握緊了拳頭,其三毫無動作,額間卻冒出了顆顆汗珠。
殿中的石床上依稀能夠看到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凝神細看,那人側臥床榻,單手撐在額間,一頭墨發無絲毫點綴直瀉而下,眼眸半闔半張,麵容慘白羸弱,臉旁的碎發因汗水浸濕過後甚至貼在兩鬢之間。雖是弱不禁風之姿態,但她睜眼一雙星眸依然讓人難以逼視。月色下移,月光透過縫隙堪堪灑落在她的臉上,宛如畫中的仙子,卻遙遠得好像快要消散。
“唉。”一聲歎息仿佛來自遙遠的邊,她再次閉上了雙眼,再無動作。
“吾兒何在?”女子突然開口,卻仍未睜開雙眼。立在一旁一紅衣女子快步上前,異常輕柔地抱起了伴著月色已經睡得香甜的一個娃娃一步一步地走到石床前,而後,緩緩單膝跪地,並將那娃娃遞到女子眼前。女子方才慢慢睜開眼,一雙眸子傾瀉出的是如水一般的溫柔。“五百年了,這子可算出來了,可現在就這般醜,不知道以後會長成什麼更醜的樣子。”她垂眸自顧自地著話,眉眼和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不知道是不是在應和她的話,那娃娃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嘴一撅,竟是吐了個泡泡。“嗬。”她低頭淺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深深地看了娃娃一眼,她擺了擺手,紅衣女子意會,抱著孩子放到搖籃當中後兀自走到原來的位置站定。
“吾兒名諱,本欲謂之“華瑢”,取其光華鮮明之意,臨了,吾意卻有變,不如謂之“應璟”,不求應此情,但求應此景,而璟之一字,是以冀其擁“玉之光彩”,護佑我妖界之子民。汝等謂之何如?”平靜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底下站定的這三人。
三人聞言,紛紛抱拳單膝跪地,“恭賀主上喜得貴子,恭賀少主應璟臨世!”
她擺了擺手,“應璟一事,妖界限你們三人知悉,餘眾無需告知,且,我已經為阿璟找到安身之所同看護之人,隻是這情,永生永世也還不清罷了。”
“那妖界豈不是無人為主?”紅衣女子抬頭,神色頗有一些急切。
“阿虹,有你三人坐鎮,妖界百年之內無變數,不必憂心。”
“可……”名叫阿虹的女子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三人當中,身著月白色長袍,腰間掛金絲流蘇,一頭長發束於身後的男子,緩緩抬起頭來:“主上不將少主留於妖界,是懷疑吾等三人的忠心,亦或是,另有打算?”
看著他眼中的殷切之意,她淡淡搖了搖頭:“你三人的忠心日月可鑒,我又如何不知,隻是,吾兒身份恐招禍患,處於妖界,是置璟兒於險境,稍有不慎,妖界或萬劫不複。”
“如此甚好,隻不知主上所托何人?吾等三人知悉少主之所在便於照應。”他臉上神色漸漸緩和。
“那人,已經到了。”她邊邊看向殿旁的窗戶,“後旌,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的,在窗邊偷聽牆角可不是君子之所為,哦,我忘了,你本來就不是君子。出來吧,你知道我現下可沒有力氣逼你現身。”
黑影一閃,隻見一人身著玄色鎏金長袍,腰間是石青色師蠻紋腰帶,手拿一金絲折扇,墨發飛揚,眼尾上挑,身軀修長,立於窗前,悠然自若,恍若花前月下的翩翩濁世佳公子。而下一秒他臉上神色變換,看上去卻有些狠戾,周身氣場全開,一股氣勁直逼石床而去:“你我現在取你性命,妖界豈非我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