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曆17年,秋。
玄水國,少淩城,巷中。
當啷,當啷…
似乎聽到清悅的鈴鐺聲。
一條條縱橫交織的暗紅紋絡自麵頸淡去,羅玉霍然睜開雙目。
腦後隱隱作痛,身上蓋著什麼東西,遮住了視線。他伸手一掃,一張破草席和散碎茅草被他掀飛一旁。
午日的陽光,傾灑而下。
這是哪?
旋即,不知名的畫麵,走馬燈似的在腦海閃過。
是另一個羅玉一生的縮影。
——喪父喪母,寄居舅舅家,被兩個表兄欺負,後在一酒肆做了夥計,租住在外,兩名表兄隔三差五向他要錢,今日雙方起了衝突,扭打間,腦袋撞在了尖石上,一命嗚呼。
羅玉驚疑不定,摸向腦後,果然有傷,摸下大片粘稠血汙,卻不怎麼疼痛,似是得到了某種治療,已不足以致命。
再一看身上衣物,深色粗麻短褐,腰間係著一條布帶,是記憶裏的酒肆夥計裝束。
難道穿越了?
掌心界?
玄水國?
少陵城?
修仙?
妖邪?
…
羅玉撐身欲起。
嘶!
腦後疼痛,陣陣襲來。
他覺得還是先去處理傷勢要緊,回頭再找辦法回家。
不管怎樣,他是一定要回去的。在自己的世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羅玉從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塵土,循著記憶中醫館方向行去。
拐出巷。
路上行人如織,穿著盡是些袍服短褐,褒衣廣袖的古人服飾,沿途風景建築,也頗具古風。
到了醫館。
老醫師他傷勢不要緊,上了金瘡藥,做了包紮,五日便好。
付錢時,羅玉一摸懷中的錢袋,卻是不翼而飛,想來是被那兩位表兄摸屍了。
人都死了,還要被摸一遍!
羅玉不怒反笑。
他自在人心冰冷的環境中長大,換他,他也摸。
但他隨時都做好了被人報複的準備,不知道那兩位表兄是否同樣做好了準備?
羅玉告訴醫師,今日走的匆忙,忘記帶錢,這就回去取來。
宿主羅玉經常被表兄打傷,來此醫治,老醫師早與他相熟,沒有為難。
…
舅舅家,院牆外。
羅玉正行間,東南角上,一名遊方算師忽然叫住了他。
“友慢行。”
隻見那算師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身著灰藍長袍,麵相清臒,一縷山羊胡,右肩搭著一個褡褳,左手扶著一杆布招,上書‘神機妙算’四字。
布招上端,係著兩個牛眼大的青銅鈴鐺。
這個世界的遊方算師以命紋盤推演吉凶命數,可斷過去,知未來,神異無比,像是算命先生的異界版。
但其中濫竽充數者居多。
羅玉狐疑的掃了這人一眼,放慢腳步問道:“何事?”
遊方算師嘴角一抽。
讓你慢行,你還真就慢行啊?
他提著步招,屁顛的追了上來。
當啷,當啷!
布招頂端的牛眼銅鈴,發出清脆聲響。
算師嗬嗬一笑,從褡褳中取出一柄尺許長,鏽跡斑斑的雙刃短劍。
“贈與足下此物,想必可助足下成今日之事。”
羅玉看了一眼短劍,心中一動,駐足問道:“你知道我現在要去做什麼事?”
“自然知道。”
遊方算師搖頭晃腦,慢聲長吟,“正所謂,人之命數,皆在命盤矣。”
羅玉暗暗稱奇。
現在的他,體型瘦弱,想那表兄二人,人高馬大,若動起手來,縱使仗著下三濫的手段,也要吃些苦頭,便不推辭,接過鏽跡斑斑的短劍。
又將算師打量一眼,心頭一熱,問道:“你當真是算師。”
“不假。”
“那先生你能否幫我算上一卦?”
“卦?”
“哦,錯了,你能否給我看上一盤。”
“不知足下心中求問何事?”
羅玉沉吟片刻,道:“我想知道今生今世,還能不能回家。”
遊方算師微微皺眉,似是有些不解,卻未多問,從褡褳中拿出一個巴掌大,刻滿紋絡的青銅圓盤,探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