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意識地,我發現自己開始哭了起來,陰森的監獄門口,我一個人抱膝蹲在階梯上,哭得不能自已,知道王小小死訊那天我哭了一晚上,然後就再沒哭過,我害怕,陳革那見了鬼一樣的表情,讓我深深感到害怕,恐懼侵襲了心肝脾肺,讓我整個人發起抖來。
哆嗦中一雙漆黑鋥亮的皮鞋出現在視線裏,我仰起頭,看見易川西裝革履,筆挺地站在我麵前,我保持著一個驚訝的姿勢看著他,看著他輕輕把手按在我頭上:“跟我回家吧薛雨楠!”
有那麼多次,那麼多次易川都是這樣出現的,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他如天賜神祗一般走到我麵前,什麼也不解釋,隻是帶我走,帶我從最不堪的地方走出去,然後一切,就都柳暗花明了。
“易川,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我正好在附近辦事,辦完了,順便帶你回家。”易川雲淡風輕地說。
管他是不是幻覺了,我使勁吸了吸鼻子,擦掉臉上的眼淚,服帖地跟著他走。
然後一直坐到車裏,看著他發動了車子,我才見鬼似的尖叫了一聲,抓著他的胳膊驚慌失措地問:“孩子呢,你怎麼能把孩子一個人放在家裏?”
事實證明我那天完全是多慮,因為當我們回家的時候,孩子安安穩穩地在嬰兒床裏睡得正香,旁邊放著的數量可觀的購物袋顯然是Brenda買來的,因為此時她正坐在孩子的床邊,萬分溫柔地輕拍著他的胸口。
Brenda很喜歡孩子,從她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來,沒有想到像她這種厲兵秣馬的職業女性,竟也有如此母性的一麵。
“謝謝你能來看孩子。”我忙走過去向她表示感激。
“孩子很可愛”她說:“我發現自己有些愛上他了,以後要是常常來看他,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我說:“我還怕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
Brenda今天的態度少了些淩厲,倒多了些許隨和,聽我這樣說完,她低下頭在孩子粉嘟嘟的臉頰上吻了一記,柔聲道:“小東西,阿姨明天再帶你買玩具,bye。”
小東西漸漸成了孩子的小名,我沒準備給他取一個正式的名字,因為我害怕有了名字以後我會和他產生感情,等有了感情以後我會不忍心把他送走,然而這個孩子必須送走,我沒有辦法養他。
養孩子的艱辛是在日複一日的崩潰中體會出來的,小東西是一個很乖的孩子,但再乖的孩子都天生具備著災難性的本領,養上孩子之後我沒有睡過一晚上整覺,半夜總要起來那麼三四回,喂奶,哄孩子,就是稍微有一點響動也會馬上驚醒,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小東西在我手上照顧不好。
小東西白天還老是吐奶,弄髒了我一件又一件衣服,還有每天避無可避的洗澡,換尿片,這一切使得作為孩子保姆的我,差點患上了“產後抑鬱症”。
那個夏天我在一片忙碌中度過,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王小小遭到那樣一個災難,然而一年過去以後,那個災難造成的惡果,卻赤裸裸降臨到我身上,我有時候很累很累,有苦沒處說,孩子扯著嗓子哭得昏天黑地的時候,我也跟著她一起哭,哭到孩子都停了,我的委屈還是沒有撒盡,於是我突然有點理解,我媽當年養我的辛苦。
到開學的時候,我終於找到個保姆,保姆是白天來,晚上我回家便離開,就這樣,我也覺得終是從地獄掙脫了出來。
隻有在學校的時候,沒有孩子或哭或笑的聲音,我才覺得自己有那麼一絲絲自由,開學不久以後的體檢,我吃驚地發現自己瘦了十斤,以致於分別一個假期的薛如玉見到我,第一時間尖叫了一聲,然後萬分誇張地問:“雨楠,你是不是被不法分子拐賣到煤窯當苦力了,為什麼瘦得像個鬼一樣?”
我無奈地苦笑一番,孩子對我的摧殘有苦難言,即便是薛如玉也不能告訴,於是我苦笑半天,隻得說:“減肥呢。”
薛如玉挑著眉笑我自殘,然後又拉著我的手道:“前不久我們家公司上市,明天晚上有一場慶功宴,在易川的酒店,你一定要來。”
我連忙向後退,“你們家生意的事,我去幹什麼,再說那些人我一個也不認識啊。”
“我也不認識,所以才要你去陪我,哎對了,易川也會去。”
我聽完心裏抖了一下,更是堅定了不去的想法,自從住到易川家以後,我還一直瞞著如玉不敢告訴她,而且易川曾拒絕了如玉的事,丫也一直沒跟我說,不知道她是懷了怎樣的心思,總之我一定要避免三個人碰到一起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