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川掛完電話後好像更累了,懨懨地又靠在了沙發上,他分明知道我在這裏的,可他不看我,我憤憤然跑到他麵前問:“為什麼,為什麼不對如玉好一點?”
他伸出手在鼻梁上揉了揉,不帶任何感情地對我道:“這不關你的事。”
“你做事從來不考慮別人感受的麼,哪怕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也好啊,她那麼喜歡你。”我心有不甘地想他發泄。
“騙人,那時你的處事方式,不是我的。”他隻冷冷地那麼說了一句。
我帶著怒氣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往門口跑去。
“你要去哪?”他在後麵問。
“這不關你的事。”
“如果你要去找薛如玉的話,我很確定她現在不想見你。”
“易川”我轉過身嘲笑他,“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封閉自己的。”
“那麼你現在可以問問她,需不需要你出現。”
我賭氣般地掏出手機,撥通薛如玉的號碼,沒等多久,耳邊便響起了如玉明朗的嗓音:“喂,雨楠,什麼事?”
她的聲音裏聽不出來任何的異樣,我有些詫異,於是試探著問:“你不是要向易川表白麼?說了沒有?”
“哈哈”如玉在那頭開心地笑起來,“跟你開玩笑的啦,這也信。”
“那沒事了”,我說:“記得出門多穿一點,掛了。”
掛完電話我終於知道自己有多傻逼,看來易川是對的,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把傷口剖開給別人看,如玉她寧願自己一個人獨自傷心,也不想要我的安慰,我終於知道自己有多麼自作多情。
而易川還是坐在那裏不動,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心存愧疚,隻是懶洋洋地坐著,顯示出極度的疲倦,眼皮一下一下地耷拉下來。
“困的話回房間去睡。”
我走上去推了他一把,他居然軟塌塌地側身倒了下去。
“喂,喂,起來啊。”我伸手想要把他拉起來,可是他身子就像攤泥一樣軟,怎麼用力都沒有辦法,探了探額頭才發現,他發燒了。
於是我隻好讓他先躺在沙發那裏,然後翻箱倒櫃地去找退燒藥,吃過退燒藥以後才費了好大力把他拖到床上,找出冰袋給他降溫。
做完這一切我簡直是氣喘籲籲,坐在易川床邊直喘粗氣,退燒藥吃下去以後倒是燒得沒那麼厲害了,但體溫還是高得嚇人,我想幫他解開衣服降溫快些,卻在拉開最後一個扣子的時候,看到了他腹部的傷口,長長的,粉紅色的疤痕。
這個疤痕像把刀子一樣刺痛我的雙眼。
“易川你給我醒醒!”我拚命地,不計後果地搖著她的身子。
“你快醒來啊,為什麼要騙我?”心裏某個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有一種被愚弄的心情,好像一直以來都被人心照不宣地欺騙著,而自己還始終蒙在鼓裏,
“陳修文被摘掉的那個腎,是你給他的對不對?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你從來不說,瞞著我很好玩是不是?”我滿懷著一腔的怒氣。
我知道他不會回答,可還是想問,問他為什麼一直要裝毫不在乎的樣子,明明自己什麼都可以為別人去做,可為什麼就是不願說出來呢,我看著他肚子上那個傷疤,心裏一陣絞痛,“你可以跟我說啊易川,你知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我靜靜盯著她的臉,看著他終於從模糊的意識裏掙脫出來,喉結動了動,含混不清地吐出一句:“對不起。”
“你說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像是睡夢當中無意識的囈語,他沒有醒,隻是在說夢話。
我湊到他耳邊問:“易川,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聽得見麼?”
“母親,原諒我……”他呢喃著,然後睡得更沉了,他狹長的眼睛輕輕閉著,那張昔日冷如冰霜的臉如今竟多了幾分無奈和苦楚。
我將頭靠在他胸口上,靠近心髒的地方,感受到他燙熱的體溫,我輕聲問他:“你這裏,到底裝著些什麼東西啊?”
Brenda這個人一直讓我感到奇怪,怎麼說呢,她好像知道易川的所有事情,對易川的一切了如指掌,關心也可以說是細致入微,可我一直不覺得易川對她也有同樣的熱情,對此Brenda卻一點也不介意,就算是關心也表現得極有分寸,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就像這一次易川生病,Brenda冒著風雪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還好吃完退燒藥後很快見效,不然他此刻該是躺在醫院裏。
那時候易川正在房間裏睡覺,Brenda匆匆到來的時候他還是沒有醒,易川睡得很死,Brenda在他房間裏坐了很長時間,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這讓我隱隱覺得,這個女人是愛著易川的,隻有真的愛一個人,才會有這樣的耐心。
Brenda終於從易川房裏出來,朝我笑了笑,說:“如果他醒了,就說我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