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在鎮開了個店鋪,二三十年的經營也勉強躋身了鎮的富紳行列。人到中年總會談起年少,談起那時的俠肝義膽,可惜他最終也沒有走出皚城,當可見的視野中已可滿足,生活便不過是日複一日消磨於酒水之中,一身武藝也逐漸化作肚皮上堆積的脂肪。在其平淡的生活中,與仙師的相識是他尤為自得的一件妙事,而在他家業初創,幼子幾欲夭折之時,仙師帶來了一個體若白玉,但魔性畢露的嬰兒,他猶豫再三後,同意仙師以仙法祭祀魔嬰以救其子,但此乃逆之事,並且魔嬰被獻祭後其身上不知名的異處也會轉移到幼子身上,其後若逢險惡,隻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雖僥幸存活下來,但是幼子身體仍舊極其虛弱,他每日淩晨上山為他摘取藥草,然後和夫人一起細心煮製加入砂糖哄他喝下,在他們的悉心照料下,王逸在三歲時體質終於改善,夫妻倆考慮再三,將其送入此時隱居於鎮後山上的仙師門下修行。此後數年山林生活,直到十歲生日過後,仙師再一次開始雲遊,王逸方才回到鎮上居住。
人在年少時的經曆會影響其一生,而在修行之路上則是要抓住一個人最寶貴的時間,在一塊原石尚且粗糙之時將其細細打磨,不論本身的材質如何,都有機會成為一件精美的藝術品。在這眾生修行的時代,資自然依舊重要,隻不過不再局限於一條道路。古夏立國之時,人類尚不過剛從古妖的手中取得少的可憐的自主權,若非妖族氣運將盡,即便是再高的賦也難有作為,那時的人又有誰能想到今日之下人人修行的盛景。
皚城後麵群山環繞,山雖是山勢平緩的土山,但是由於是數百年前古魔的埋骨之地,所以山林中妖魔時隱時現,越往深山處越是危險。然而道士總是帶著王逸在山林裏遊行,慢慢行路,渴了就喝早晨收取的露水,餓了就摘取山果,卻從未遇到過凶神惡煞的妖魔。王逸不喜歡打坐,師傅也不要求他打坐,用他的話“一言一行都是修行,一念一妄都是頓悟”。道士的山水是清麗的,與之多年相伴讓年幼的王逸更加的親近於大道,大道者,順其自然,清靜無為。然而好景不長,在王逸空靈了幾年之後,那個身材魁梧凶神惡煞又總是咧著一張大嘴企圖表現溫和的老頭來到了這裏,偷偷摸摸帶他喝酒吃肉,到處打獵野獸山禽,給他做稀奇古怪的機關獸。那是他生命裏第一次感受到人間的煙火味。
拖著俠客走在山林中,碎石斷枝被磨得沙沙作響,數不清的眼睛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裏散發著駭人的血色光芒,緊緊的盯著閑庭信步般的王逸,卻不知何故,王逸這一路上並未遭到任何阻攔,那些血光就這些安靜的躲在暗處,看著他離去,色厲內茬。
在鎮外將刀重新放回草垛中,然後知會了昏昏欲睡的守備一聲,王逸終於帶著自己的戰利品回到了皚城,穿過了幾條曲折的巷之後,他將俠客丟到了一個緊閉著大門的酒館門口,試了試俠客的鼻息後拿起門環“咚、咚咚”的敲了三聲,待到裏麵出來了人又是喊了一聲“嘿,醒醒”,一腳踢到俠客滿是燒痕的屁股上,把頭順著頭發扯起來給來人看了看他的臉,“後山那玩意,不用擔心,沒有下死手,還有一口氣。”來人瞥了一眼點了點頭,往身後吹了個口哨喚了裏麵的人把賞金送出來,王逸收下賞金,留下了一枚金幣,“這一枚買他的命,他必須死。”來人深深看了王逸一眼,又是點了點頭,便將人帶入了酒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