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淮河(2 / 2)

秦九韶跟在她身邊蹲了半,看了許久,覺得自己真是無聊透了。正事沒幹完,竟然在這裏看起了熱鬧。

便偏過頭對應迦月道:“畢竟是你們府上的家事,我一個外人呆在這裏也是不妥。”

“你這就要走了嗎?”應迦月難得見上他一次,沒話找話道,“還沒結束呢……”

“他們結沒結束,與我何幹?”

秦九韶完這句話之後,大概是意識到語氣有些生硬,瞥了她一眼,補了句:“隻要你沒事便好。”

聽了這話,應迦月的臉頰起了兩片霞紅,她將臉別了過去,生怕對方發現自己的異樣。

原來他是擔心自己才特意趕來的,心底頓時雀躍不已。又不好在明麵上表現出來,隻裝作一副正經樣子,沒再接話了。

“老爺……”

灰頭土臉的廝從門外走了進來,情緒低落道:“大夫讓我過來傳話,大姐她,她的臉恐怕治不好了。”

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應迦月臉色一僵,站起來道:“怎麼會治不好呢?”

她以前切山藥的時候也過過敏,不到一就好了,聽到是山藥的時候她就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什麼劇毒的東西,興許也沒什麼大礙,像她之前一樣過幾就好了。

那廝艱難道:“大夫原本是能治好的,隻是大姐她悲憤之下將傷口撓得潰爛,又一直不讓大夫進屋,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期。眼下隻能盡力調養,但疤痕是避免不了了。”

若是疤痕消不掉,賈婉晴這輩子隻能戴著麵紗了。

賈涉一下子沒站穩,一旁的兩個兒子連忙上前扶住,同樣也是心疼不已。

尤其是賈貫道,直接就對著賈似煙喝道:“婉晴她平日裏待你不薄,什麼好東西都讓著你,你怎麼能對自己的親姐姐下如此毒手?”

賈似煙沒有理會他,隻跪在地上去拽賈涉的衣擺,哭喊道:“爹爹,我沒有,我冤枉啊!真的不是我做的……”

“不要叫我爹。”賈涉目眥欲裂,隻覺得胸口有股火氣直直往上竄,“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胡氏整個人嚇懵了,連忙上前為女兒求情,眼眶都哭紅了:“老爺您不能這樣啊,您要是不認煙兒,她以後可怎麼活啊老爺!”

屋子裏鬧哄哄一片,外麵突然有戎裝兵士急匆匆衝了進來:“報——”

那兵士大概也是沒料到屋裏是這麼個情況,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稟報。

賈涉被人扶著看了過去,目光裏帶著些難以言的無奈:“還有什麼壞消息,一並了吧,看看我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受得住。”

兵士眼中隱約有霧氣,卻依舊快速道:“稟告大人,金兵分三路渡過淮河犯我大宋,快要頂不住了!”

話剛落音,應迦月明顯感覺秦九韶的身子一震,眼裏浸滿了寒意。

犯我大宋,聽起來不過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背後卻是成千上萬個將士冷冰冰的白骨。

聽到這樣的消息,賈涉實在心力交瘁,一口腥氣湧上喉頭,隻覺得無力又無奈。

他虛扶著身側兒子的手,忍著喉間的腥氣,問道:“如今正是大宋用人之際,你們誰願意隨我出征?”

賈貫道的眼神躲了躲,看向弟弟。賈明道便試探性地出聲道:“父親,眼下妹妹的事情還未解決,出征之事可否暫緩?”

“是啊父親,您剛才動了氣,還需好好調理才行啊。”

賈涉看了看他那整日喊著要收複故土的兩個兒子,眼神失望不已,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教子無方,才導致家門不正。

正在他痛心疾首之際,一旁的秦九韶回身拱手。

聲音琅琅如玉石:“老師,九韶願往。”

“好,好。”賈涉大笑了兩聲,帶著幾分苦澀的意味。隻是身體再也承受不住,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廝連忙跑出去請大夫,場麵混亂不已。

應迦月在身後看著秦九韶,他完那句話後便靜默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屋內猶自喊冤的喊冤,喊打的喊打,喋喋不休,以三寸之舌困頓於方寸地。

而那人,於逼仄狹的門框目放外,不語,不動。

彼時的她,還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所想,他的所求。

那日,秦九韶一句話也沒,轉身便走了,頎長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

沒有人知道,父親從前讓他學習兵法之時,他曾在心中暗暗想過。

“但願永無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