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肅穆的大殿,咳嗽一聲也能激起駭人的回音,更莫說……在尖叫聲裏殺個人!
粉嵐跪在丹陛之下,拘謹地揪著裙擺,仰頭四顧,在觸目所及的騰龍祥雲間,忍不住相信龍椅上那位帝王就是真龍天子了。
她從沒覺得自己這樣渺小過,丹陛之上的皇帝與平時也格外不同,那垂旈輕晃,更看不出他是怒是喜,於是這樣的未知,令人更加恐懼。
兩旁各立了兩列官員,皆是無聲無響,這境況,著實壓抑駭人。
“粉嵐姑娘……”
帝王一聲溫和的輕喚,激起鈍重的回音,聽在耳朵裏,也不僅震耳欲聾。
“朕可是為你一句話,破了例,特邀齊了百位官員在晌午時上朝。滿殿百位臣子,都到齊了,你仔細看一看,其中有誰是昨兒你對朕提過的,便直接點出來!”
臣列中頓時暗濤洶湧,卻無半點聲響。
粉嵐道:“啟稟皇上,粉嵐這樣跪著,實在看不到他們的容貌,粉嵐能到他們近前去看嗎?”
宇文恒兩手將長劍撐在雙膝之間,陰沉地盯著下麵的四列臣子,豔若雕刻的雙唇間慵懶應了一個字,“準!”
一眾官員都繃著脖頸,端立如勁鬆,連呼吸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氣……
粉嵐站起身來,小心地邁著步子,首先便走到了梁尚書近前,“啟稟皇上,這裏有一位!”
“梁愛卿,你且……先站出來!”
梁尚書靜了靜,故作從容地走到長毯中央,俯首靜立。
然後,是李尚書,陳侍郎,宋尚書……
頃刻間,十一個人聚在了長毯上。
粉嵐硬著頭皮忙碌一番,忙又跪回原處,“啟稟皇上,該找的,粉嵐都已經找出來了!”
梁尚書忙道,“皇上,不知您叫這花樓女子來朝堂,所為何事?這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會讓皇後娘娘動了胎氣呀!”
李尚書忙幫腔道,“是呀皇上,女子能入朝堂的,也隻有皇後娘娘,這不知道的,還一位皇上要冊封這花樓女子為妃呢!若是傳到皇後娘娘耳朵裏……”
宇文恒清絕笑了笑,“這會兒你們擔心皇後的胎氣了?!你們盜取朕的龍脈,意圖栽贓皇後時,怎不想想她的胎氣?!”
“臣等惶恐!”十一個人轟然跪了一地。
“你們何來的惶恐?盜龍脈呀!你們但凡有一點點惶恐,也不至於逼得朕帶一個花樓女子來朝堂上指認你們!”
宇文恒龍顏震怒,一發不可收拾,他足尖一點,便飛身下去台階……
粉嵐驚得忙跪縮在地上,死死閉上眼睛,隻聽得身後長劍咻——一聲出鞘,然後是咚咚咚咚……大堆重物墜地!
“阮宏!”
阮宏臉色蒼白地從台階上下來,“皇上,奴才在!”
“粉嵐姑娘立了功,拿銀子去花樓為她贖身,給她找個取出,尋個謀生的差事,安置了。”
“奴才遵命!”
阮宏忙走到粉嵐身旁,見她跪在地上不對勁兒,忙攙住她的手臂把她扶起來,粉嵐顫巍巍地轉身,見地上橫七豎八地屍體身首異處,忍不住就“啊——”然後,暈死過去。
宇文恒接過龐錚遞上的白帕,一下抹幹淨劍刃,不耐煩地瞥了眼阮宏。
阮宏忙把粉嵐扯到背上,匆匆背出去……
恰在此時,殿外的護將引著剛剛趕到的邢紮和宇文梵到了宮廊下,見阮宏背著女子從殿內出來,狐疑地看了看女子,“阮公公,小皇子來給皇上請安,能否代為通報一聲?!”
阮宏把住背上沉甸甸的女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忙經過護衛,直接到了宇文梵麵前,“小皇子,皇上忙著呢,眼下不是時候,要不然,您且先去書房候著……”
宇文梵一腳就踢在他小腿上,這一腳便用了三分真氣……
這一擊來得猝然無妨,阮宏頭腦一懵,便跪在地上,肩上的女子也沉重摔在了地上。
“小殿下,您這是做什麼呀?!”
宇文梵從靴筒裏拔出匕首,便直指他的鼻尖,“讓本皇子去候著,你這是帶這女子去哪兒?!是不是要送到某處妃嬪寢殿安置?”
阮宏頭腦發懵,赫然想起今日鹿驍來打聽,皇上是否要帶花樓女子入朝堂一事。這下,可是捅了簍子了!
“小皇子,您別誤會,事情不是您想得那個樣子!”
邢紮亦步亦趨地護在宇文梵身邊,冷聲斥道,“阮宏,是不是你親口對鹿驍說的,皇上要帶這女子入朝堂的?”
“邢紮,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雜家是這樣對鹿驍將軍說的,但是……雜家也沒說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