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頃僵持坐了片刻,負氣起身,“朝顏,若你如此說,我們以後就見不得了。”
“的確是見不得了,不過,臨走,你最好是招認了,你和誰做了交易,來找我到底有何目的?!”
“我沒什麼目的。”
“我那小孫女,自幼沒少叫家裏人費心,我也著實為她頭疼,卻有三點,她讓我這老婆子折服。
一是,她自學的醫術能修補宇文泰的臉,複原雅媚的眼睛;二是,她對宇文恒轟轟烈烈的癡情;三是她看人看事的聰敏。
邪頃,她懷疑你給易水湖下了毒,的確是有根據的。
你從藥王府所在的山林過來,正經過瀝水城和硯城之間的易水湖。
除了你,再也沒有人有那樣的古怪且威力強悍的毒藥。”
邪頃沒有否認,也沒有辯駁,夜風吹拂他斷臂下的袍袖,悠悠飄蕩。
他被慕容朝顏死盯著,左右為難,天人交戰。
他看了眼亭廊頂部,無奈地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那的確是我的藥,不過,不是我下的。是幾天前,有人買了毒藥去用,給了我三千兩黃金……我聽說易水湖有毒,兩座城的百姓又出現中毒之症,所以才下山查看。”
宇文恒直接抱著清璃飛下亭廊的廊簷,落在亭廊外的樹下,“邪頃前輩,事關兩城百姓安危,請您務必說出,買藥人是誰?”
那兩座城商貿繁華,人煙稠密,且往來的不隻是有當地百姓,還有別國商賈,官府這兩日束手無策,唯恐鬧出人命,才上奏朝廷……
若是此事解決不了,他和清璃都將會成為大周史冊上,因為成婚,而導致“天譴”的帝後。
“那人穿著黑衣,罩著黑麵具,隻露著一雙眼睛,他說是主人要買,且連解藥都買了去。”
“果然!”清璃已然不是第一次印證自己的第六感,因此,一番話聽在心頭,無甚訝異。“解藥的配方還有嗎?”
邪頃看了眼神情淡冷的慕容朝顏,心頭沉沉,壓了多年的熾烈情愫,瞬間冷卻下。
“倒是有配方,不過要配出解藥,隻怕那兩城的百姓就不保了。”
宇文恒環住清璃的肩,安慰地輕拍了拍,“我去一趟禦風堂,說不定解藥很快就能拿到。”說完,他縱身一躍,就不見了蹤影。
清璃朝著他離開的那片夜空喊道,“你小心些,不要硬拚!”話說完,她周身莫名地發涼。
能給出黃金三千兩的人,絕不會是宇文吉。
宇文吉的國庫,她一直在關注,裏麵早就空了,準備兵馬糧草也幾乎搜刮了臣子和妃嬪。
如今宇文吉的住處那邊重兵把守,更雇不到人為他賣命。
黃金三千——宇文恒隻需要回去查一查錢莊的賬冊,就知凶手是誰了。
然而,她輕易猜到了易水湖裏的毒出自邪頃之手,也猜到了幕後之人,卻猜不到自己即將麵臨怎樣的結局。
慕容朝顏撐著拐杖,從亭廊上起身,憐憫地看她一眼,還如看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丫頭,祖母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這樣慘重的代價,咱們蘇家擔不起,你還是盡快離開宇文恒吧!”
“祖母恕罪!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沒有父親!”清璃說著,雙膝跪地。
“你……你說什麼?”
邪頃唯恐她兩耳失聰聽不真切,忙大聲地重複道,“她說,她有了宇文恒的孩子。”
慕容朝顏狠狠白了他一眼,眼睛裏藏著鉤子似地,看向清璃的腹部。
“你不是不能有孕麼?天下人都在傳言,你是不能下蛋的雞,你父親甚至還在到處尋找能醫治不孕不育之症的神醫……”
清璃不再辯解,隻是把手伸向邪頃。
慕容朝顏看邪頃。
邪頃微愣,方才慢半拍地上前,撚著胡子診脈。
慕容朝顏頓時揪緊了心。
邪頃突然就哈了一聲,歡喜地道,“果真喜脈啊!憑老夫的醫術,可以肯定,這是個小皇子!”
清璃忙朝著祖母提醒道,“太上皇知道我們有了孩子,才寫了賜婚聖旨,派人送來。”
慕容朝顏卻有悲有喜,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焦躁地來回踱了幾步,倏然,拐杖戳在地麵上,腳步就頓住。
“有身孕的事暫且瞞著,找個隱秘的藏身之處,把孩子安安穩穩生下來才是實在的,如今形狀也看不出,說什麼都沒用!”
“可……我還要幫恒解易水湖的毒,這個時候怎麼能躲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