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終身大事,這纖柔得不堪一擊的小女子,竟一句話給他駁了,且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
饒是魑魅虎背熊腰,也扛不住這樣的羞窘和尷尬。
他一時急火攻心,直衝擊地臉紅脖子粗,忍不住就拔高了嗓門。
“玄怡答應了,才讓我來求的!我魑魅跟在太上皇身邊這些年,還從沒做過沒把握的事。玄怡見玄素要嫁了,也著急出嫁,你隻管答應了便是。”
清璃被他暴躁的嗓門震得耳鳴,隻是淡涼地看著他……以波瀾無驚的強硬,直看得他滿眼心虛。
“魑魅,一個理智的男人,絕對不會憑大嗓門取勝。”
也並非所有男人都像宇文恒一樣,懂得尊重女子的心意。
就連她的父親蘇世雲,都曾害得娘親每日以淚洗麵,更何況是這殺手出身且平日不近女色的魑魅?!
兩人成婚是一輩子的事,她絕不能害了玄怡。
魑魅怒道,“郡主這樣說,就是不答應把玄怡嫁給我!郡主是不是看不起我魑魅?”
“若玄怡答應,我便點頭,若她不答應,我便不能強求。當初玄素和魍魎成婚,是玄素先與我提的,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
清璃說完,還是扶了他一把。
“以後求什麼好好站著說話便是,我已不是鳳藻宮的主子。”
魑魅被她這樣柔裏帶鋼的強硬,弄得束手無策,緩過神來,卻又不禁欽佩得五體投地。
“玄怡這會兒就在前院,郡主若見了她,可以親口問問她。”
“放心,我定會問仔細些!”
清璃這就疾步去前院,一離了魑魅的視線,她一臉焦躁再也掩藏不住。
宇文恒一句話不留便穿著鎧甲離開,恐怕是去調兵遣將了。
這一仗真的打起來,他勢必完勝。
可,就算他和宇文吉之間該有個了斷,北周子民卻是無辜的。
魑魅卻也悶了滿腹的火氣。
見亭廊上一眾掛燈籠的士兵,都幸災樂禍地盯著自己,不禁氣結。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我這不是沒求成,是郡主尊重玄怡的意見,才沒有冒然答應……你們一個個做事都跟郡主學著點!凡事三思而後行。”
他理直氣壯地卯著一眾人好一番教訓,見沒有一個還嘴的,方解了氣。
卻也奇怪了,玄素上趕著嫁給魍魎,魍魎屁事兒沒做,就抱得美人歸了,憑什麼到他這兒就不靈呢?
鬼知道他這一個月為了拿下玄怡,吃了多少苦頭,挨了多少棒槌。
***
清璃緊皺著眉頭,一踏上清逸閣的前廊,不由自主地停了腳步。
隨著陳惠姝來的儀仗隊塞滿了整個庭院,一位位宮人雕塑般,脊背筆挺,在大太陽地下,也不敢懈怠分毫,院子裏卻是擺著兩頂奢華的錦繡鳳凰肩輦,右邊一頂,便是她平日常用的。
玄素和玄怡卻褪去宮袍,換上了蘇府丫鬟鵝黃滾邊的碧青色緞袍,就連發髻,還是在家時的式樣。如從前跟在祖母身邊一樣,正端正地與幾位丫鬟和護衛站在清逸閣的門廊下。
清璃忍不住喜歡她們這樣的榮辱不驚,望著她們質樸無華的樣子,隻覺驚夢初醒,塵埃落定,而嫁給宇文吉的那段時間,便是驚悸一夢了。
她再也不必過那種整晚整晚不能安睡的日子。苦熬著,不能安然闔眼,著實生不如死。
見清璃過來,玄素笑著搶先行了禮,忙進門通報。
玄怡則默契地迎上清璃,壓低著聲音道,“郡主不用擔心,那和離聖旨,陳惠姝是不敢也不能再退的。”
父親到底不是吃素的,陳惠姝和宇文吉卻素來不是善茬。
宇文吉那種曾弑父奪位都做得出的人,最擅長的便是表麵客氣微笑,背後揮刀刺人後心。
他知道自己打不起這一仗,叫自己的母親來做前鋒,這會兒,他恐怕正忙著四處籌措糧草備戰呢!
清璃隻得暫時收起對宇文恒的擔心,親昵握住玄怡的手。
“玄怡姐,你可是有福氣的,魑魅剛才攔住我提親,說要娶你……不像玄素,還得自己來求。”
玄怡頓時漲紅了臉,嗔怒道,“郡主不要應他,誰要嫁給那個討厭鬼?整天弄些奇奇怪怪的事。”
奇奇怪怪的事?清璃忍不住玩味地笑眯鳳眸,“他做什麼了?”
“我說沒胃口,他下廚燒菜,差點把鳳藻宮的小膳房點了。我說不高興,他就鏟掉了鳳藻宮裏的幾棵樹,給我搭了一個秋千架。我說也想像主子一樣,養個寵物,他竟抱了一頭小豬來給我養……他當自己是皇帝呢,做事毫無分寸,著實討厭。”
這丫頭,竟也是個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不過,養豬……魑魅大概是覺得小豬無害吧。
“以後嫁過去,你好好教訓他!回頭自己去後院裏選個房子,好好布置一番,別等著婚禮迫在眉睫才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