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河流改道的折子上,則是,“清璃曾說過一個絕妙的法子,舉手表決。此事就讓工部的臣子們舉手表決。先選出最好的兩條河道,針對這兩條,再舉手表決,舉手人數最多者獲勝。”
宇文泰不禁歎一句妙哉!當即把折子闔上,一把拍在了桌麵上,砰——一聲巨響,叫幾位臣子微妙地停止了爭論。
他首先對戶部尚書道,“你先回去,且等幾日,至於那些商賈,他們自然不是白來的,該做的生意照常做,讓刑部和城衛加強巡邏,不可懈怠。”
戶部尚書告退離開,宇文泰又啞著快要冒煙的嗓子,說了舉手表決一事,也把工部的人打發了,卻直接累癱在龍椅上。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饒是他天生的好脾氣,也不禁想罵人。
見小太監自門外進來,他氣急敗壞地怒斥,“還要不要人活?滾出去!”
這幾日,皇上脾氣越來越暴躁,委實不是好事。
小太監恐慌地縮了脖頸,顫聲道,“啟稟皇上,九福公公求見,他是從太上皇的鹿園過來的,說禦平王府的老祖宗在鹿園裏等著您!”
宇文泰仰靠在龍椅上,半晌不願動彈,卻不是不知道,那老婦人隻怕已經哭斷腸。
“備肩輦,朕在肩輦上小睡片刻。”
“是。”
***
肩輦抵達鹿園,尊貴的皇帝陛下,卻睡得已然喚不醒。
一群隨侍不敢大聲喚他,慢慢喚他又似聽不到……
“別喊了,皇上是真的累著了!”九福忙示意眾人把肩輦抬進門檻內。
鹿園內,宮人們早已擺了椅子和小圓茶幾,端上了茶水和糕點。
宇文啟胤也寫了聖旨給老夫人收好,兩人剛喝了幾口茶,見肩輦抬進來,不禁大惑不解。
護衛隨侍們,都忙俯首貼地,隻有九福局促得握著拂塵鶴立雞群。
“這是怎麼著?當了皇帝,就能為所欲為了?每日不來請安便罷了,進這道門,竟也得肩輦抬著?!”宇文啟胤不悅地怒斥。
九福忙上前低聲道,“啟稟太上皇陛下,皇上處理政務,已經一天一夜沒闔眼了,奴才剛剛去時,也是剛剛走了幾位臣子。”
慕容朝顏不禁一陣心涼。
當了帝王,自然是要日理萬機的,怕是這孩子,也被清璃嫁入北周的事,傷透了心,才如此折騰自己。
她一番懇求的話,都堵在心頭,一時間,左右為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宇文啟胤擺手示意九福,“把他喚醒,老夫人已經久等多時了。”
“奴才試過了,喚不醒!”
宇文啟胤直接端起手邊的茶盅給他,九福駭然瞠目,看了眼老夫人,忙接了茶,這就硬著頭皮走到肩輦旁,一杯茶潑過去,正打在宇文泰疲態難掩的臉上。
宇文泰蹭一下怒跳起來,卻忘了自己還在肩輦上,張口就罵,“哪個活的不耐煩的?!”
宇文啟胤乍聽這聲音,不禁勃然大怒,當即冷咳了一聲。
宇文泰望著父親微怔,看了眼蘇老夫人,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氣結低咒了一聲,忙衝下肩輦,懊惱地跪在父親麵前,卻再也不敢吭聲。
雖然如今他與親弟長得九分相仿,卻到底是差了六七歲,清醒時聲音也需得拿捏偽裝才能相仿,剛才那一嗓子,其他人沒有聽出什麼,親生父親定然是瞞不住了。
蘇老夫人卻是也聽出了端倪,剛剛冷至冰點的心,又暖起來。
宇文啟胤冷聲道,“九福,你帶其他人都退下。”
“是!”九福忙佝僂著脊背起身,迅速把手上的茶盅放在茶幾上,打了手勢,一群護衛默契地抬了肩輦,便去大門外候著。
宇文啟胤看了眼宇文泰狼狽不堪的樣子,拿起茶壺,給他斟了一杯茶,“忙得一天沒顧得上喝水吧?嘴唇上都脫皮了。”
宇文泰忙起身,兩手捧住茶盅,孩子似地,偷覷了父親一眼,咕咚咕咚把茶灌下去,這就堆上笑,忙自己又斟了一杯茶……接連喝了三杯,才覺得滾火似的喉嚨舒坦了些。
見父親臉色淡冷,蘇老夫人則一臉玩味,他擱下茶盅,還是選擇整整齊齊地跪下。
“父皇,您請責罰!”
“恒兒去哪兒了?”
“北周。不過,他沒有懈怠政務,這幾日往來的折子也不少,雖然我這邊也能應付,他卻還是盡量親力親為。”
“你倒是老實!被欺負成這個樣子,還幫他說話?”
“父皇,恒兒本派了人保護清璃,前幾日那邊的人發來消息,說清璃被宇文吉棄於殺手石猛,便急著趕去了,兒臣也擔心清璃遭遇不測,又怕恒兒被怪罪,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