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錚按著佩劍,緊張地屏息著,表麵鎮靜冷酷,心裏卻已急如火焚,唯恐那女子突然取出一把匕首來刺進主子的胸口。
主子並非眼拙心盲的,不會沒看出來,這女子不是蘇清璃本尊吧!
宇文恒敏銳察覺到龐錚的緊張,不著痕跡地冷睇他一眼,輕拍女子的脊背,仿佛安撫一個無知的孩子般輕柔。
女子在他懷裏情悸慌亂,麵紅耳赤,他話卻冷至冰點。
“蘇清璃在你們眼裏,竟是這樣容易服軟的女子麼?!”
這話何意?女子疑惑微僵,張口要問,卻忽然發不出聲音。
她適才察覺,他掌中真氣如針,竟是一拍之下,瞬間分散成幾縷,精準封住了她周身幾處穴道,血液仿佛停止,她身體屍體變得僵硬,再也動彈不得,而扣在他腰間的手,像是一個半圓的枷鎖,被他疏冷的掰開。
他又道,“身為女子,還是矜持些的好。蘇清璃從不會主動抱一個陌生男子。”
女子恐懼地癱在地上,看魔鬼般盯著麵前俊豔如仙的男子。
他殺人都如此隱於無形,睿親王和寧萬裏太輕敵了!
寧萬裏說,她的臉小巧,容易易容成任何麵貌,說宇文恒宅心仁厚,又是個癡情種,一見蘇清璃就六神無主,最易被欺騙。說她今晚若能成功留下,她便能永遠取代蘇清璃,當禦平王府的郡主,當大周朝未來的皇後……
眼前,那些說辭都仿佛彌漫的煙塵,被眼前的男子,彈指便拂掉了。
宇文恒精準捏住她易容麵具的邊緣,倏然撕掉菲薄的人皮。
臉上一陣劇痛,女子一陣恐懼地瑟縮,警惕地大張著嘴巴,哢哢地咳。淩亂的長發下,一張臉異常小巧消瘦,因悶在易容麵具下,微微泛紅。
宇文恒不禁嘲諷一歎,寧萬裏甄選女子的本事,竟是沒有半點進步,這女子還是貼上易容麵具耐看些。
“放心,本宮還有事情讓你做,不會這麼輕易放你死掉!”
女子眼神惶惶,再也定不住。
“是不是還在疑惑你到底哪兒露出了破綻?”
女子死不瞑目般,眼睛也不敢眨。
宇文恒展開易容麵具看了看,“你這易容,比之上次,宇文絕煙找的寧嬋兒那丫鬟易容的好。不過頭發短了些,骨骼健壯了些。最重要的一點是……清璃素來有原則,不是她的錯,她不會為討好別人把錯攬在自己身上。而且,她也不會懦弱卑微的喚我恒,她叫我宇文恒,叫我太子殿下……平日,這微不足道的稱謂,她也總是小心翼翼,著實顯得本宮太小氣了。”
女子卻發現,自己偽裝了一身的缺憾。
宇文恒突然自嘲地搖頭笑了笑。
“若是她真的跟本宮回來,眼前這樣的境況,本宮實在不知該如何讓她自處。所以,本宮決定,等到再也沒有人敢反對我們在一起,再把她接回來……”
他說完,就頓了頓話音,仿佛想要聽一個答案。
女子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宇文恒又看她一眼,方對龐錚擺手。
“把她送到父皇麵前,讓她從實招認睿親王的罪,若是不招,就砍了頭,放在睿親王書房的桌案上!”
女子突然嘶叫起來,卻也隻能嘶叫,四肢狼狽地張開著,仍是動彈不得。
龐錚忙快步進門,蹲下來便點在女子的玉枕穴上,殿內少了她的嘶叫,頓時靜謐怡人。
“剛才殿下可把卑職嚇壞了,卑職還以為,殿下沒有認出她是易容的呢。”
宇文恒搖頭笑了笑,兀自拉著錦被躺下,“蘇清璃化成灰,本宮也認得出,怎會錯拿別人當成她?!忙完了這一樁,你也去睡一會兒,天亮之後,還有很多事要忙。”
“是!”龐錚扯住女子往外拖去,又忍不住駐足,“殿下,阮宏……還要他回來嗎?”
“清璃既然不喜歡他跟在本宮身邊,就別叫他回來了,給他一筆銀子遣送出宮吧!”
“是!”
***
大周史冊上,諸皇登基,大都是老皇帝駕崩之後,新皇穿著龍袍外罩著孝服,在滿宮哀悼中繼位。
就連北周帝宇文吉,亦是在肅殺之夜,踏著一地血腥登基的……
因此,在皇親國戚與百姓眼中,南周帝宇文恒成了最幸運的新帝。
而且,五月初九這一日,晨曦如金,實在是良辰吉日。
皇宮內外,張燈結彩,禮樂震耳。
文武百官身著禮服,朝拜了自封為太上皇的宇文啟胤,又列隊成方陣,與皇親國戚們一起趕往祭天樓台,見證年輕俊美的儲君接受禪位與祭天。
伴著禮樂,宇文恒一身金龍皇袍禮服,厚重拖曳過地麵,豔若遊龍般,從隊列中央的紅毯上穿過。
平素冷酷的鷹眸,今日平和如星,唇角也多了幾分淺笑,渾然一身霸道懾人的龍氣,卻如何也掩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