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蘇府,宇文吉便抱著清璃坐上了禮隊前端的華車上,金絲刺繡的紅紗低垂,兩人坐進去,一派喜慶。
宇文吉略整了整紅紗,和清璃的喜服衣擺,便慵懶地靠在寬大如床的座椅靠背上,“皇後說吧,想走哪條路?”
清璃顰眉沉吟片刻,道,“去西湖邊,咱們先去遊湖玩!”
他蹙眉,笑著點頭,唇角卻已然冷涼。“好啊!就讓宇文恒和寧嬋兒等著,朕陪皇後玩夠了再去拜堂。”
清璃莞爾,眼底亦是冷涼如水。
宇文吉卻示意禮隊起行之際,湊到她耳畔,貪看著她嬌美的側顏嘲諷笑道,“你想給他最後一次機會,朕是明白的,朕也給他一次機會,不過,他正忙著迎娶自己的新娘子,恐怕……來不了!”
清璃嘲諷失笑,“臣妾當皇上是聰明人,竟是抬舉皇上了!”
“……皇後此話何意?”
“臣妾執意如此,是不想大家去搶那道宮門而已!”
宇文吉聳肩失笑,無辜地搖頭,“朕沒與他們搶呐!”
“皇上恐怕沒有想過,宇文恒和寧嬋兒那禮隊太長,怕是走一個時辰,尾端方能完全入了宮門。皇上若急火火去了,被擋在宮門外,難堪的是皇上與臣妾。明日,恐怕滿城的人都會說,我蘇清璃病急亂投醫,鬧到最後,嫁了個愚蠢的皇帝,且也不及一個太子妃嫁得風光!”
宇文吉啞然,想來覺得十分有道理,極是多疑的他,卻還是忍不住懷疑,清璃是在給宇文恒搶親的機會……
清璃卻學著他的樣子,慵懶地靠在座椅靠背上,嗤笑道,“狗——一輩子改不了吃屎。不過,皇上自然不是狗,這神情,卻似吞了蒼蠅。”
宇文吉臉色愈加難看。
清璃淡然看他一眼,鳳冠上金珠冷光璀璨。
“陛下若是後悔與臣妾成婚,咱們不成便是,犯不著如此難受。我生怕我祖母知道我嫁給你會難過,特地交代了滿府的人瞞著她,昨晚還給她下了一粒安眠藥,這會兒我回去,她正好要醒了……正好,她老人家一輩子不用知曉,我為了她舒心一笑,嫁給了一個我厭惡的男人!”
清璃這就起身,一副著急要離開的樣子。
“這一身累贅的衣裳,也真是沉,穿著一會兒,累得我一身熱汗,還是脫掉的好。”
“皇後,別,別,別——”宇文吉忙堆上笑拉住她的手,“父皇賜婚,朕怎敢拒絕?朕認輸,朕錯了,咱們去遊湖,這個季節,西湖最美!不過,朕是覺得,西湖再美,也不及朕的皇後。”
清璃又勉為其難地坐下,擋開他的碰觸,便兀自閉目養神,卻不禁覺得自己太天真。
卻是為何,她還記得那麼清楚?
忘了哪一個夜深人靜時,她與那男子一番旖旎歡愉之後,她那般認真的說,“宇文恒,我們拋下紅塵,隱居山林吧!在屋前種花,在屋後種樹,再養倆小娃娃,一家人和樂融融,不必在意別人的言辭,多好!”
他那會兒說,“嗯,是挺好的……”
他仿佛是忘了,也許是壓根兒沒放在心上——那本也是她一番玩笑話。
她那麼盡心的愛過了,已然仁至義盡,她不能把蘇家也賠進自己瘋狂的愛情裏。
她的父親變成了父王,她的母親變成了母妃,她的祖母是滿城最開心的老夫人,為生命裏這三位最重要的人,她不能回頭望。
***
依照宮規和太後的親自安排,太子成婚,迎娶太子妃寧嬋兒在前,盛大的婚禮,自然也是為太子妃這位正妃籌備的。
良娣蘇雅媚,則在臨近晌午時分,蒙著紅蓋頭,直接被送進了一處叫做淩煙閣的地方,由喜娘和宮女們照看著。
卻在入宮之時,在皇宮正門看到地上鋪了一條普通的紅毯,和一條直通大殿的金黃地騰龍地毯,卻不知為何,抬著她轎子的轎夫們,竟不走騰龍地毯,也不走紅毯,而是從紅毯右側的石板路走的……
護衛統領邢紮按著佩劍嚷嚷著,“任何人不準踏足龍毯,違令者斬立決!”
那幹淨的紅毯,腳印子成片,仿佛幹涸的血,金龍長毯卻一塵不染,而且那金龍是五爪騰龍,上麵還有龍鳳呈祥,那鳳凰是九尾鳳凰,是皇後才配用的。
蘇雅媚素來是不容自己委屈的,坐在淩煙閣的床沿上,坐得有些僵,卻還是想不通那詭異的一幕。
四肢癱瘓的皇帝,總不至於再多迎娶一位皇後吧!
她甩了甩頭,不再去想,卻又委實覺得自己一身行頭太磕磣。
一大早,她瞧著玄素和玄怡帶著丫鬟們,端著一個異常奢華的喜服穿過花園,本以為那是給自己的,沒想到,竟是送去了錦華閣,而她這一身,竟是普通的近乎樸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