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絕望闔眼一歎,無法正視他眼底的憎惡。
“……如果你認為是,那就是吧!”
“是不是從景芙拎著你的頭發撞向馬車時,你心裏就起了這樣的打算?”
清璃不知該說什麼,淚如雨下,無言以對,心裏的痛一點一點蔓延到四肢百骸。
“難怪你還能與宇文吉同吃同宿,讓他為你綰發,穿他送的衣服鞋襪……在你心裏,我和他,都是一樣的卑鄙小人,對吧?”
清璃自嘲苦笑,“若我是殿下說的這種女子,我該公平些,斷然不應該隻把身子給了殿下,而不給宇文吉。”難道她報仇雪恨有錯嗎?難道她當初就該被慕容家的人欺負、羞辱、殘害?
宇文恒詫異怔了一下,嘲諷而讚賞地點頭,卻已然無法再相信她半分。
“蘇清璃,你做得很成功!不過,現在,在我宇文恒眼裏,你什麼都不是了!從今日起,你什麼都不準再做!”說完,他就把她擄到肩上,扛著就朝著陵園宅子那邊走。
清璃頭懸在他背後,隻覺得腰腹快要被他的翹首護肩卡斷,心裏更畏懼他這樣可怕的怒火。
“宇文恒,你弄疼我了,放開我!你放開我!”她揮著拳頭,砸得他護腰處的鎧甲砰砰響。
“九殿下,臣的女兒,臣可以自己教,念在她剛剛奔忙著救了蘇氏一族上下,還望九殿下放過她!”
宇文恒身軀僵住,當即鬆了手。
眼前天旋地轉,清璃不穩地摔在地上,正眼冒金星,突然有人迅速扯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帶進了懷中……
“是我!”
她疑惑地看了眼,見是鹿驍,不禁大驚失色。
蘇世雲來了?剛才自稱臣的是……蘇世雲!
清璃甩了甩頭,四顧尋找,才發現,蘇世雲無聲地從樹冠上落下來,就立在前一刻那陷阱邊沿處,一身藏青的袍子,肩上罩著黑色貂皮大氅,頭上戴著黑貂皮錦帽,從頭到腳,無半分與官職有關的點綴與飾品。
見蘇世雲眸光複雜地打量自己,清璃頓時明白,剛才自己墜下陷阱,他也看在眼裏……她恐慌地忙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扯住蘇世雲的袍子。
“爹,您息怒,九殿下沒有傷害我,我剛才掉進陷阱裏,是他救了我!一切都是我的錯……”
清璃話沒說完,臉上當即挨了一巴掌,疼得她一時無言。
蘇世雲慍怒地沉聲斥道,“你的確有錯,不過,你錯就錯在,隨便作踐自己的身子,給了一個不懂珍惜你的人!”
宇文恒看著她被打得身子不穩地癱在地上,腳下還是忍不住往前邁了兩步……
鹿驍忙跪地俯首,“相爺息怒!”
“息怒?蘇家的臉都快被她丟盡了!”蘇世雲怒指著清璃,直氣得怒顏暗紅。“蘇清璃,你說,你出門之前,是怎麼答應你祖母的?”
清璃無奈地重複,“祖母命我,隻管好好守墓,不準亂跑,不準見任何人,不準摻和任何事,不準遠離陵園和那座小宅子半步……”
“你又做了些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是宇文吉抓了娘親和弟弟,所以……”
“你娘親早就死了,又何來的弟弟?對於為父來說,在沒有什麼比你的未來更重要,可你呢!竟拿了自己的身子被人玩弄,人家玩弄了還不知珍惜,反而指責你居心叵測……”
見他眼眶灼紅如血,清璃忽然爭辯不下去,臉上疼得火辣辣的,卻深深感覺到,他心裏的疼,也深刻體會到,他對宇文啟胤、對皇族所有人的憎惡,她心裏就再也生不出半分怨恨。
她低下頭,上前,抱住他的腿,“爹,你原諒我!是九殿下救了母親,並送她回京城的,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很愛他,我這輩子,沒辦法再愛別人了……爹……”
這一聲爹,生生叫蘇世雲滾下兩行淚來。十年,她蘇清璃有骨氣,一聲爹都不曾叫過,隻這一刻,就為宇文恒叫了七八聲……
一旁的鹿驍也不禁動容。
“爹,我求您……女兒給您磕頭,磕一百個頭……”
宇文恒看著她那樣子,百感交集,卻怕她是做戲做習慣了,他篤定,她根本不是真正的蘇清璃。
真正的蘇清璃,是在柴房裏長大的,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連被蘇雅媚搶走了心愛的“太子哥哥”,都懦弱地不敢吭聲。
而他宇文恒,愛上的卻是這樣一個能忍的痛,吃得苦,受不得半分怨怒,且睿智果決、心狠手毒的女子。
蘇世雲到底是拗不過清璃的苦苦哀求,扶著清璃起身,隨手把自己的手帕塞給她,便走到宇文恒身前,客氣地一個請的姿勢。
“九殿下近日所做所為,便抵消了慕容紅藥多次刺殺小女的死罪了!九殿下暫且隨我回陵園宅邸歇息,明日一早,就啟程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