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恒始終都慢條斯理地吃菜,也給她夾菜,“紅藥,你怎麼不吃呀?”
酒席上的菜換了兩次,外麵暮色四起,四人吃不動了,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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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璃回到丞相府,門口的護衛就告知,她的東西都被安頓在萱若閣隔壁無名小院的客房裏。
這裏一般是管家與品級高的掌事丫鬟來了親戚安頓的客房,因此才沒有名字,像是太子皇子等貴客留宿,都是安頓在東側的鶴雲居。
想起蘇世雲打得那一巴掌,清璃自嘲笑了笑,她這六小姐能有的地方安頓,已然不錯。
這裏總歸是要比柴房建的好許多,屋子比她原來住的大,空闊清冷,擱在平時,怕是在屋子裏悶一天,也暖不熱。
所幸,今晚喝了酒,吃了太多辣的菜,身上還似著了火,每一道傷口都像是燒紅的鐵鞭子抽打似地,又熱又難受,她也顧不得冷。
借著兩個寬大的圓窗打進的月光,她一目掃過,東西倒是都齊全,擺放也是原來大致的格局,而且都沒有破損,隻是染了一股大火之後的煙熏味兒,有點嗆人。
沒有炭爐取暖,火折子和燈也摸不著在什麼地方,她幹脆踢掉鞋子,抹黑爬上床榻,想借著醉意入眠。
閉上眼睛,眼前卻是禦仙樓床榻上紗帳刺繡的梔子花,那梔子花……越想越好看。再想起上樓之前,宇文恒看她的深靜溫柔的眼神,她忍不住揚起唇角。原來,把她和宇文吉引入那個房間,他是給她一個驚喜。
在外人眼裏卻是,失去心愛的慕容景芙的九皇子,厭倦紛爭,厭倦了勾心鬥角,放棄了朝堂,放棄了政務,放棄了帝王的寵與母妃的疼,從此隻埋於銅臭之中……誰能想到,他隻是不想站在顯眼處,暴露對她的心思。
前世,他也是善於掙錢理財,集團做得那麼強大,卻無緣守住,老天冥冥中這是對他補償吧!
想到莫恒,清璃心頭微動,忙坐起身來看向梳妝台,發現那一束手工製作的梔子花還在,才呼出一口氣,躺下來,卻反而心生不寧,忙起身打開衣櫃,翻找抽屜和暗格……
兩隻手在冰冷的櫥櫃裏摸遍了,卻找不到三個牌位。
怎麼會不見了呢?她明明放在衣櫃左側下麵第一個抽屜裏的,而且三個牌位並排擺放剛剛好……
到底是誰拿走了?連死人也拿來做文章!
清璃忙裹上披風奔出去,尋到帶著一群護衛巡邏的鹿驍,忙叫住他。
“鹿驍,你來……”
鹿驍被她一身酒氣熏得差點暈過去,他忙擺手叫護衛們先行,借著九曲亭廊上的燈籠,見她遮蓋在披風帽下的臉兒酡紅,神情倉惶,失魂落魄,不禁擔心地豎起眉頭。
清璃頓時又矛盾尷尬。上次他從九皇子府把她抱回來時,她曾說過,那是最後一次麻煩他。
“鹿驍,我找不到別人幫忙了,就算別人肯幫我,也沒有你這麼厲害的武功,我……”說著,她就跪下去,“那東西你若幫我找回來,我給你當牛做馬!”
鹿驍被她鬧得惶恐不安,忙托住她的手肘,“六小姐,您怎麼反而給我一個家奴行如此大禮?到底有何吩咐,您還是直說吧!”
清璃反拉住他的手臂,直接把他拖進房裏,關上門才開口,“今日是誰把我的東西搬到這裏來的?”
鹿驍還在恍惚,直看被她碰過的手臂。“二夫人和四小姐為了賠罪,親自帶人搬過來的。”
他看了眼窗外不遠處的樓閣,“那邊是四小姐的萱若閣,把你安頓在這裏,怕是要監視你。”
“所以,我的東西是被她們拿走了?”
“六小姐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看她急成這個樣子,難不成又是和宇文恒有關?
“是……三尊牌位。”
“牌位?誰的?”鹿驍狐疑。
“我自己的,我娘的,還有一個是……我一位姓莫的朋友的。”
鹿驍失笑,“給夫人立牌位還說得過去,六小姐,為自己立牌位做什麼?”
那牌位,當然是感謝以前的蘇清璃給她這副重生的皮囊!但這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說。
“我……早先我是抱了必死之心……所以……”
鹿驍再不敢玩笑,想到她之前的經曆,若換做別人,恐怕早就經不住折磨一頭撞死了。
“六小姐給我一個時辰,今晚我去給六小姐把牌位找回來。”
“若我娘親和我的,也就算了,重要的是,我那位姓莫的朋友,是位男子,我怕有心人拿牌位對他大不敬,所以……”清璃忙跪在地上,朝他一拜,“鹿驍你幫我這一次,我定……”
她話沒說完,就聽到門板呼嘯,眼前轉瞬就沒了那銀色鎧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