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與親自端著水來,伺候朱翊鈞把臉洗了,換了衣服,朱翊鈞低頭看她,“那咱們一比一扯平了。”
“我本來也沒有生陛下的氣。”王容與說。
榮昌還在磨朱翊鈞,“父皇,我也要出去體驗民生。”
“不可以。”朱翊鈞說,“現在大家都知道陛下公主在行宮,這附近出現一個特別的人,都能猜到是哪出來的,太危險了。”
“那父皇母後怎麼可以去?也很危險啊。”榮昌說。
“你看父皇和母後的裝扮,誰都猜不到是我們。”朱翊鈞說。
“我也可以扮醜一點嘛。”榮昌說,她思考一會,“不然我在臉上畫個紅色的大胎記。”
“你想出去看什麼?”朱翊鈞從另外一個角度說,“都是泥巴路,灰塵,外麵的人也不像宮裏的人,幹幹淨淨,清清楚楚,外麵什麼人都有。也沒有什麼好玩的,沒有特別的人,也不會有特別的事。”
“父皇,我去過內城的。”榮昌說。
“這行宮附近可都是鄉下。”朱翊鈞說,“牛啊,狗啊,到處亂走,地上還有糞便,很不雅。”
“所以才要去看啊。”榮昌說,“憫農人人都會背,但是誰真的知道粒粒皆辛苦具體是個什麼樣子。”
朱翊鈞有些意外的看著和她,榮昌挺胸說,“所有泥巴路,牛啊,莊稼,這些我都想去看看,想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它肯定不是瀛台禦田那樣工整幹淨,也不是內城那樣,來往綾羅,農民才是國家的根本啊。”榮昌說。
“朕的榮昌還真是了不起。”朱翊鈞感歎說。“行吧,你去吧,我相信你會有分寸,帶足人,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謝謝父皇。”榮昌說。
等待榮昌走後,王容與看著朱翊鈞,“想去哪就去哪,陛下也太鬆泛了,榮昌可不是循規蹈矩的閨秀,她當真是哪裏都敢去的。”
“隻要帶足人保護,她想去哪就去哪。”朱翊鈞說,“榮昌真的大了,很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太子以後有她一半,我就放心了。”
“陛下對太子的期望也太低了。”王容與笑說。
“不是說別的期望。”朱翊鈞說,“是榮昌的這份憫農的善良,這個像你,太子也會像你,這樣就會是一個仁君。”
“其實皇帝這個位置,並不需要多有才華。”朱翊鈞突然笑道,“也不需要多聰明,朕有時候看著滿朝文武,起碼有一半都聰明勝過朕。”
“天下的聰明人更是數不勝數。”
“皇帝除了開國皇帝,其實也不需要多有個性,皇帝啊,其實就是一個位置,下麵有大臣拱立著,多半都是在他們劃下的道裏,就是個無功無過的皇帝,不暴虐,不嗜戰,不亂砍大臣,再經常免個稅,就可以在史書上留一筆仁君,再不給大臣添亂子,在位期間風調雨順,國勢是上升的,那就是大吹特吹的明君了。”
“心裏到底有多少仁慈?”朱翊鈞搖頭,“其實是沒有的。”
“所以比起太子的治國能力有多麼多麼好,政治覺悟有多麼多麼高,朕更期望他是一個心底有真正仁慈的人。”
“陛下就是個真正的仁君。”王容與說,“陛下說榮昌像我,她又何嚐不像陛下。”|
“是你是我的皇後,我才變得現在這樣。”朱翊鈞說,“如果是別人成為我的皇後,我也許就是那種模式上的仁君。”
“內閣勢力強,朕如果強不過,也許早就放棄對抗,反正我在宮裏,大門一關,外麵是風是雨,和我無光。”朱翊鈞說,“朕是天下第一人,就要有天下第一人的任性。”
“皇帝還是不容易當的。”王容與說,“就是看史書圍觀都能感覺其中心驚肉跳,何況是身在其中。”
“在閨中也看過不少賢後的故事,當時就覺得,賢後非一般人能當,當陛下的皇後,我一開始也是衝著賢後去的,後來果然覺得賢後不好當,我還是適合自私一點,我就做不了賢後。”
“但是陛下堅持住了,還是一個明君。”王容與看著朱翊鈞說,“朝堂中人對陛下的忠心,民間對陛下的稱讚,這些都是真心的。”
“我崇拜著陛下。”
“重點是陛下當皇帝這麼好,這麼稱職,竟然當丈夫,當父親也是這樣的好。”
“別人也許不會拿陛下去和三皇五帝,秦皇漢武去比肩,但是在我心裏,陛下是開天辟地有史以來,最好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