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1 / 2)

朱翊鈞來到蓬萊閣,見到王容與,“開心了嗎?”

“陛下難道不開心?”王容與反問,她摟著朱翊鈞的手帶他去二樓的私密空間。

“景色確實不錯。”朱翊鈞看著窗外說,“瀛台原來叫南台,南臨一片村舍的稻田,先帝們都喜歡秋天來這裏欣賞金稻波浪。”

“這樣臨水一看,倒是不枉這蓬萊閣的雅稱。”

“還有稻浪看?”王容與說,“那我在這等到稻子熟了再回宮去。”

“你怎麼不說幹脆在這裏生完再回去?”朱翊鈞好笑道。“你要喜歡,以後每年都來,有你不想來的一天。”

“那還是要回宮去生產的,我在這裏生倒是方便了,生產後的種種事宜,讓別人麻煩。”王容與說。

她去屜櫃裏翻出一個鎏金雲龍紋銀香球,掛在朱翊鈞腰間,“瀛台樹多,水多,蚊蟲也多,掛著這個香球可以規避蚊蟲。”

“許杜仲開了驅蚊蟲的藥草,每日晨起黃昏都要讓人沿著殿堂熏一圈。”朱翊鈞低頭看她嘴角噙著笑說。

“許禦醫是他的職責,我給陛下是我的貼心。”王容與說。掛好了香球還撥弄了一下香球下的流蘇。

朱翊鈞嫌棄寢殿布置的太過簡陋,王容與說陛下可以回涵元殿的寢殿,朱翊鈞摟著她說,“瀛台就你我二人,哪有夫妻分床的道理。”

不過夜晚躺在蓬萊閣的床上,牆壁上盈盈弱弱的燈光,水浪聲仿佛就在耳邊,月光皎潔,穿過彩貝的窗戶,如夢如幻,仿若仙境。

“這樣看,簡陋有簡陋的好。”朱翊鈞說。“不然不知道光會如此美,月光會如此美。”

“這是簡潔,不是簡陋。”王容與辯駁道,“東西雖少,可都是精品。”

朱翊鈞來瀛台避暑,大朝會回皇極殿,但是小朝就在瀛台,官員每日來瀛台報道。來瀛台的第一次小朝,就有禦史出列,勸誡陛下不要貪圖享受,耽於玩樂。

“卿家認為朕搬來瀛台是為享受和玩樂?”朱翊鈞問,涵元殿比皇極殿小,他在寶座上能更清晰的看到群臣的臉色。

禦史拱手,“陛下來瀛台雖說不上享樂,但是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陛下今日能來瀛台,明日,就該去豹房了。”

朱翊鈞悠悠歎氣,“朕自繼位來,勤勤懇懇,兢兢業業,萬萬沒有想到,在眾卿心中還是如此擔心朕?”

“朕來瀛台不為自己,是為皇後。”朱翊鈞說,“皇後懷有身孕,畏熱,宮內不若瀛台涼爽,朕才帶著皇後來瀛台避暑。”

“你的妻子在為你誕育子嗣,受盡幸苦,如果在這個時候都不對妻子好一點,豈不是枉為人夫。”朱翊鈞說,“男子漢大丈夫,若對自己懷孕的妻子都不憐愛,又何談憐愛天下蒼生。”

張居正出列拱手,“陛下此言不由讓臣想起發妻,顧氏與臣情投意合,舉案齊眉,以至於在顧氏離臣而去後,臣不能自己,在家沐休三年之久。”

“若顧氏現在還在,臣想臣也會如陛下一般,對妻子時時珍重愛護。”張居正說,“少年結發,最是情長。”

“張先生懂朕。”朱翊鈞說。

“臣以為,也可將官員如何對待內眷加入考成法內。尤其是基層官員,所謂妻賢夫禍少,基層官員直麵民眾,如陛下所言,對家中妻小都不生憐愛,如何能憐愛治下百姓,廉政愛民。”

朱翊鈞點頭,“張先生酌情辦吧。”

散了小朝會,朱翊鈞去蓬萊閣,一身鬱氣,王容與也不先問,伺候朱翊鈞換了一身清涼的綢緞衣服,再上一盞冰梅子湯,朱翊鈞喝下後,麵上的鬱色才消散些。

“今日朝會上,竟然有禦史諫言,說朕來瀛台是貪圖享受,耽於玩樂?”朱翊鈞說。“還說朕今日能來瀛台,明日就要去豹房。朕就是要去豹房又如何?朕去不得?”

“當然去的。”王容與說,“武宗皇帝設立豹房時,肯定也有許多朝臣進諫,但是豹房還是落成了。”

“不是朕不聽勸誡,朕來瀛台過分嗎?”朱翊鈞說。“非要朕像父皇一樣,除了勤政就是在後宮播種,最後落得個英年早逝。”

“一點都不過分。”王容與說,“禦史這種人,本就是一半做實事,一半沽名釣譽。他也許心裏並不覺得陛下夏天要去個別莊消暑有什麼好說的的,但朝上必須提一嘴,好似他是個諍臣,若是能惹得陛下大怒,落一個牢獄之災,更是倍添臉麵的事。”

“對對對,讀書人齷蹉起來真是惡心。”朱翊鈞應和說,“尤其是動不動就死諫,口口聲聲忠君愛國,卻是把君上逼上火架,不能讓他撞死,不能責罰他,還要嘉獎他,還要表示朕錯了。他們根本就不是為了忠君愛國,隻是為了自己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