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才入夏,但畢竟是在溫郡,中午時分倒也能把人逼出些汗來。鍾山雖不比溫郡,所幸張二山是在晚上被張啟明偷出來的,穿著舊睡衣,輕薄透氣,倒也還好,而張啟明原先就有些怕熱,所以袖子也早就被挽了起來,額頭也已經有些出汗。而站在門口等待他們的那個男人,穿著黑色風衣,氣定神閑,沒有半點因為氣而煩躁的跡象。再靠近一些後,張二山才看清那個男人的臉,眉清目秀,身材俊俏,乍一看甚至感覺年齡比自己還要一些,但再仔細看看,總感覺有一種肅殺冷峻的氣場圍繞在他周圍,不像少年。
張啟明隻是自顧自地走向樹下,對樹下的男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一句招呼,也沒有眼神交換,張二山也隻好默默地跟著張啟明走到樹下,一言不發。
“二山,你好。”那個男人看都沒有看張啟明,率先走向了張二山,伸出手來,想要握手示好。
“你好。”張二山不知所措,下意識伸出了手。
寒冷從被緊握住的手掌心迅速蔓延,像絲線般遊走,當張二山意識到的時候,整個手臂根本動也動不了,更別抽回自己的手。隨即張二山想向張啟明求救時,便隻剩下頭還可以勉強轉動,可就當張二山轉頭看見張啟明的一瞬,張二山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潛意識裏曾經出現過這種可能,但轉瞬即逝,要不是他轉頭看見他二舅的臉,他根本不會想起來在剛剛短短的一段時間裏他曾有過這種想法。
張啟明的一臉漠然,靜靜看著張二山,張二山轉過頭與張啟明對視的一瞬,張二山就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他二舅安排好的,否則他二舅的視線應該注視在眼前的這個男人身上。
想明白這一切的張二山整個人一下子就放鬆下來,不再極力抵抗,更何況一開始的極力抵抗的作用根本是微乎其微也,寒冷的感覺早就遍布全身。不一會兒,冷靜下來的張二山反而開始覺得背後有一股熱氣漸漸從腰間蔓延到全身,原先手掌上蔓延來而來的不適感覺也逐漸退卻。突然,張二山被緊握住的手被鬆了開,他整個人不由向後退了幾步。張啟明見勢向前一步,左肩一頂,張二山才停了下來。
張二山還來不及開口,張啟明就已經用右手在張二山的額頭一點。
“啊!”張二山眼前一黑,大聲叫了出來。隨即,張二山感覺到了一種異常無助的感覺,仿佛一下子被剝離出這個世界,就好像他自己已經死掉了一樣。
“二山,過一會兒就好了,別太緊張,平心靜氣。”張啟明看了一眼張二山,這是他第二次將張二山的封印重啟了,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張二山聽見張啟明的聲音才稍微鎮定些了,但張啟明的聲音消失以後,張二山陷入了一種完全寂靜的環境中,隻剩下他自己的身體產生的聲音,心髒的跳動聲,鼻子的呼吸聲,胃腸的蠕動聲,關節處的磨動聲聲音不是從外部傳來,而是直接由身體將震動傳入耳朵,很快,這讓張二山感覺到抗拒,厭煩,他想逃離,卻不敢移動,他害怕自己任何動作帶來的聲音。他開始努力去調節自己的身體不要發出任何的聲音,但這反而讓聲音變得更煩亂,他的心也越來越煩亂,聲音又因此變得更加煩亂。他越是想要逃避,問題就變得越嚴重,問題變得越嚴重,他就越想越逃避,不斷地惡性循環。
在這張二山進行重啟的十幾秒中,張二山的心裏的感覺不斷變化,從一開始的不安,變為煩亂,再變為憤怒,再變為恐懼,再變為憂鬱,直到他開始麻木,逐漸放棄自己的身體的掌控權的最後一絲,他的心才有一絲平穩的節奏,這讓他的身體發出一絲光。
張啟明嘴巴緊閉,眼睛盯著黑色大衣男。
“抱歉,我實在是好奇。”男子麵朝著張啟明,卻不敢直視張啟明。
張啟明深呼了口氣,淡淡問道:“沒受傷吧?”
男子這才抬起眼來,看見張啟明的鋒利的眼神已收斂起來,道:“沒有,有你提醒過,心裏早有預備,及時收”
男子話還未完,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感覺不到張二山的存在了,張二山一下子在他的感知內消失了,男子急忙轉身,看見張二山呆著原地一動不動,男子脫口而出:“二山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