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李四海，我幾乎可以算是一無所能了，成績不好沒有才藝還矮個子。高一新入學軍訓的時候，白是體能訓練、站軍姿、軍體拳，晚上又回到住宿樓去洗漱休息。我覺得我很幸運。報道時我見到的那個女孩，剛好就和我在同一個班裏麵。聽她叫張嫻。一想到我很快，很快就能和她走進同一間學校的同一個課室，在同樣的地方學習，呼吸同樣的空氣，我就覺得我自己幸運極了。
同宿舍的室友有兩個是我後來特別熟悉的：竹聲和王才民。我第一次聽到竹聲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跟他講：“唉，你的名字真好聽，不像我，叫什麼四海四海的，又偏偏搭上一個國民姓氏——李。不像你，姓竹，就是叫竹子也是好聽的。”竹聲的長相和嗓音真不愧了這名兒，他長得竹子一樣清幽，竹子一樣挺拔高大，竹子一樣淡雅，嗓音是夏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唉。旁邊刷牙的王才民吐了一口漱口水，嘲謔道：“哈哈，李四海，你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叫李八方呢？”
竹聲擰幹自己手裏的衣服，給掛上去，和我講：“才民你別笑，不會難聽啊，四海八方的多有氣度。”一整個寢室，或者是全部的男生宿舍樓裏，就沒有多少男生是洗衣服的，大家都是把髒衣服丟到帶來的袋子或者櫃子裏，回去的時候，就帶有一堆的臭氣衝的衣服。竹聲這麼勤奮，成績一定很好吧。我當時這麼想。不像我。
我後來也開始自己洗衣服了，不過不是因為竹聲。因為我聽張嫻也是自己洗衣服的，於是我也就開始自己洗衣服了。我聽女生都喜歡有男子氣概的男生，有安全感，於是我在練軍體拳的時候格外認真，出拳那個快的啊馬步那個正規的啊，汗流滿麵了還一動不動。風吹過來，滿臉的汗水一晃一晃，散發出絲絲涼意。何教官看見我滿麵的汗水，先是一驚，然後朝我點點頭，似乎對我表示認可。我轉頭看看張嫻，她沒回頭看我，她一如既往認真地做軍體拳。我聽女生都喜歡有才華的男生，我想想自己的一無所能，就慚愧地低下頭，再也抬不起來。我覺得我沒有喜歡她的資格。
往後我不見她的時候我就想她，可每每遇見她，我都想逃避。列隊的時候，她剛好在我左手邊，我卻餘光都不敢瞄她，眼珠直直望向前一個人的後腦勺；吃飯的時候，我位置的對角就是張嫻，然而我不知為何，故意把椅子的位置蹭到歪斜的角度上，不看她的眼珠子；上樓的時候，我低下頭，給張嫻她們讓道，張嫻和她朋友的一句耳語，不知怎麼就深陷我心裏了。
我隻在報道的那見到她的背影，是長長的紮起的頭發，散放著的劉海，幹練的牛仔褲與白襯上衣，鞋子……鞋子好像也是白的，總之一切都留給人幹幹淨淨的感覺，令人感到舒服與愉悅。我還聽呀，張嫻的眉目，是幹淨的線條，她的鼻子，是隨意的自然，臉是暖白暖白的，長長的睫毛沒事就蓋住有些悵然的眼睛，手腕細柔弱。那報道的時候，我還特地留下聽張嫻的麵試，她成績很好，話禮貌，舉止嗯……端莊，嗯……是氣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