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不知道啊祝總。”經理的音調都變了, 也怪此時此刻的祝昀起看起來著實駭人,渾身的肅殺之氣仿佛地獄來的惡魔,讓人望而生畏, 呼吸都得謹慎克製,更別說當著他的麵撒謊了,“這事兒它不歸我管的。”

“說清楚。”祝昀起從身邊人手裏接過照片懟到他麵前, “照片裏的女孩,你見過?”

“見過。”經理狼狽地擦汗,又忙不迭地撇清關係, “我隻負責管理這家飯店,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上頭交代了,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我辦得好看了。今天的也是,人是別人送來的,我們隻見過一次,後麵的事兒就不清楚了啊。”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紀明軒忍不住插嘴,“你現在隻需要交代,你們把人藏哪兒了就行, 如果人出了什麼差池, 你死一百次都不夠。”

“我是真不知道啊兩位老板。”經理急急忙忙為自己申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話。

小於效率很高,不一會兒就壓著肖瀟過來了。

可見也是著急,直接用膠帶封了嘴不讓她鬧出聲音,連眼罩都不戴, 堂而皇之地挾持了出來。

肖瀟身上還穿著睡衣,此時眼神中雖然滿是驚懼,可大抵也猜到了原因,梗直了脖子不說話。

“說。”小於從後麵推了她一把,隨手挽得低馬尾散開,披頭散發的樣子倒有幾分楚楚可憐。

可祝昀起沒閑心憐香惜玉,直接把她手機拿過來,找到她給向枝發的定位,不耐煩地呈到她麵前。

“我沒工夫聽你狡辯,也沒心情管你和那個傻女人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我隻想知道是誰讓你這麼做的,你們把她藏哪兒去了。你要是不說,我敢保證你會被全行業封殺,不僅如此,我還會親手送你進監獄。”

陽仔在旁邊,又急又委屈,“我們枝枝姐跟你一起工作了那麼多年,就算你心裏沒把她當朋友,可也不能害她啊。”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有多嚴重啊?”紀明軒也忍不住開口,“她現在下落不明,歹徒甚至連消息都不發一個過來,既不是圖財,那就是害人了。她跟你無冤無仇,你有什麼不滿非得做這種喪良心的事情?”

“我沒有。”肖瀟眼神略有鬆動,垂著頭小聲呢喃,“我不想害她的。”

“這件事不是你做的,對嗎?”祝昀起有意引導她,放慢了語速,“是誰?”

肖瀟抬頭看了一眼,飯店已經被砸了個稀巴爛,經理還伏在地上瑟瑟發抖,而眼前一群人氣勢洶洶地圍著她,個個都恨不得把她生吞了才好。

她扯起嘴角苦笑了一聲,她確實沒有起過要害向枝的心思,即便後來羨慕她,甚至有些嫉恨,可最多隻是想想罷了。

她全部的心思都用在自己身上了,想要在這圈裏有一席之地,想要擁有能配得上自己的資源,想要攀登到別人再也欺負不了的高度去,她那麼努力,已經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

“是徐染。”肖瀟歎息一聲,也是她自己貪心了,以為能像上次出賣顧岑岑那樣僥幸得利,可不曾想,祝昀起對向枝是真心的。

“她說不會傷害向枝,隻讓我把她約出來,不做違法的事,頂多把她關一夜,毀了她的名聲,讓你......”說到這裏,她抬頭看了一眼,祝昀起的眼神裏滿是陰鬱,語氣頓了頓,“讓你不能把她娶進祝家。”

徐染。

祝昀起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目光沉寂得像暗無天光的海底深處。

起身之間,他把手機扔回了肖瀟的懷裏,盯著她語氣淡然地說,“如果今日是她這樣對你,你會覺得這不是一種傷害嗎?”

如此不輕不重的一句話,直接撕開了肖瀟自私自利的偽善麵具。

壞人他見得多了,心思不正,一人千麵者比比皆是,早已練就識人辨明的技巧,像肖瀟這樣窮奇鑽營的女人,別說憐憫了,就是看他都不想多看一眼。

“孟特助,去查徐染。”祝昀起邊打電話邊往外走,“還有三年前查到的資料,全都準備好。”

“姐夫,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啊?”陽仔焦急地問。

祝昀起沒回應她,轉頭問小於,“祝漢東現在在哪?”

“聽說前幾天去巴黎了。”小於一籌莫展,“讓兄弟們問過了,沒人聽說過這事兒,估計是外地人做得,如果是這樣,嫂子可能已經被帶出臨川了。”

祝昀起坐上車子,頭也不回地交代,“繼續找,如果徐染查不到什麼,就去查查戚家的那個趙沁。”

後座的紀明軒一拍大腿,“對啊,怎麼把她給忘了?八成就這倆人合謀。”

正說著,祝昀起的手機響了。

是孟特助打電話過來,語氣深沉,透露著一絲緊張,“祝總,有人打了電話過來。”

辦公室那個是他的工作電話,徐染也隻能查到那個號碼。

她讓那歹徒在廢棄倉庫的四周都澆上了汽油,並威脅祝昀起讓他孤身一人前往,否則就會燒死向枝。

“是誰打的電話?”

“一個陌生男人。”孟特助小心地說,“對話破綻百出,甚至連錢財都不求,句句都在強調必須您前去救人,不能報警,不能帶人,否則......”

祝昀起直接打斷他,“說。”

孟特助不準備刺激他,勸解道,“背後主使應該就是徐染,我剛剛已經查到,昨天她賬上有一筆不明走款,而且一周前她和肖瀟約見過一次。祝總,這件事十分蹊蹺,很可能會生變故,未保萬無一失,千萬不能......”

祝昀起直接掛了電話,轉過身對車後排的紀明軒和陽仔說,“你倆下車。”

孟特助說得很對,如果徐染和趙沁的目的真如肖瀟所言,隻是想毀了向枝的名譽,讓她沒法嫁入祝家,那她大可不必非要讓祝昀起隻身前往。

祝昀起開車往臨市趕,怎麼也想不通徐染要打什麼主意。

-

關心則亂這句話是有些道理的。

祝昀起怎麼都沒想到,徐染這些有違常理的操作全都是被向枝三言兩語氣出來的。

向枝依然被捆縛著手腳,身上一件單薄的毛衣,兩邊臉上已經被打出了鮮紅的指印。不過她實在是冷得毫無知覺了,即便被倆女人不解氣地輪番掌摑,臉上隻感覺到麻,痛覺神經似乎已經凍住了。

“他要真來了我們該怎麼收場?”倉庫外的車上,趙沁皺著眉頭問徐染。

說實話她這會兒已經有些後悔了,祝昀起確實是得罪不起的人,原本隻想把向枝抓過來解解氣,可沒想到這徐染就跟中了邪一樣,非得要看看祝昀起究竟會不會舍命前來救人。

她不了解祝昀起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隻以旁觀者的身份來看,也很清楚這樣做無異於自討苦吃。

徐染坐在駕駛座上,憤恨地盯著唯一的一條馬路,“我有分寸,不會怎麼樣的。”

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她把車子開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著,月華如練,落在她的側臉上顯得愈發冷酷絕望。

一輛車子疾馳而來,揚起的灰塵在車燈下飛揚,好像能迷了人的眼睛。

“他真來了。”趙沁慌張地拉著她的手,“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徐染被她搖得心煩,再往後看,好像也就隻有這一輛車。

他竟然真的一個人來了。

拿出手機,給倉庫裏的人打電話,聲音肅殺冰冷,“點火。”

“你瘋了嗎?”趙沁的音色都變了,“你還想殺人?”

倉庫四麵牆根處都潑了汽油,一旦點火,便是想出來都出不來了。

-

正值後半夜,這處倉庫又地處偏僻,前後都沒有人居住。

第一道火舌出現,蜿蜒著衝向夜空,瞬間點亮了周遭了一切。

祝昀起原本還謹慎著,大火突兀地著了起來,他拔腿就往倉庫跑,推開滾燙的大鐵門,雖然隻是牆根處有火苗,可倉庫空氣不流通,濃煙四起,很快就模糊了視線。

他用袖子捂住口鼻,越發心急如焚,不停呼喊著向枝的名字,過了半分鍾才聽到回應。

“我在這裏!”

她被綁在一個貨架後麵,腳腕上用鐵鏈子鎖住,手上是繩結,祝昀起三下五除二就解開了,按著她的肩膀急忙地看了一眼,“你怎麼樣?”

“我沒事。”向枝還不知道他是一個人來的,欣喜地抱了他一下,咳了兩聲還有心思調侃,“來得還挺快。”

祝昀起沒有回應她,鬆開手就低頭,開始研究腳上的鎖鏈。

向枝看他眉頭緊鎖,往大門口看也沒有想象中的警察和消防員,頓時心也涼了半截,“你一個人?”

祝昀起不說話,順著鎖鏈找到盡頭,一個石柱,移是不可能移走的。

於是又回過頭,不小心對上了向枝的眼神,震驚,絕望,或許還有一絲遺憾吧,可他沒有功夫去想,火苗已經躥上了木質的貨架,雖然這場火看起來就是蓄意恐嚇,可如果再出不去,他們很可能直接就濃煙給熏死了。

“這個鏈子是特製的,除非把腳砍了,不然是拿不出來的。”向枝看出來他的意圖,語氣已經不複擁抱時的欣喜,努力克製驚慌和絕望,可音調還是止不住地顫抖,“是徐染和趙沁幹得,你要幫我報仇。”

祝昀起還是沒回應她,他蹲在地上,上半身卻挺得筆直,一隻手捂著口鼻往身旁張望,想找工具把這鐵鏈上的鎖砸了或者撬開。

“你走吧。”向枝抓著他沒抬起的那隻胳膊,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逆流了,驚懼過甚,仿佛在夢中一般,發出聲音都覺得縹緲,“別跟我一起燒死了。”

“你他媽給我閉嘴!”一直沉默著的祝昀起看起來也快崩潰了,狠狠地鉗著向枝的肩膀,似乎要把她揉碎一般,狠狠地說,“我們都不會死!”

向枝被他一嚇,從昨夜起就緊繃的神經瞬間斷裂,人一旦找到了脆弱的出口,眼淚就會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收不住。

她摟著祝昀起的脖子,邊哭邊罵,“讓你一個人來你還真就一個人來了,你是不是傻啊!我怎麼會喜歡一個傻子啊,還要跟你一起燒成幹屍,我不要啊嗚嗚嗚嗚.......”

因為情緒起伏大,她吸入了不少煙塵,哭完又咳得昏天暗地,祝昀起的心也跟著一顫兒一顫兒的,仿佛置於一簇小火苗上不停地炙烤,有一種極致的痛。

“老子怎麼可能那麼蠢!”祝昀起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捂在向枝鼻前,怒吼了一句,“十分鍾可以撐住嗎?”

他早在來得路上就安排好了,因為不知道徐染的目的,又怕激怒她向枝會不安全,所以打了個時間差,他先來,旁人緊隨其後,還以為不管發生什麼,十分鍾的時間他總能拖住的。

隻是沒想到徐染這個瘋婆子端得什麼主意,上來就放火,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祝昀起不管不顧地衝了進來,估摸著火光衝天,其他人也該趕上了,就問向枝,“她為什麼要放火燒你?”

向枝被凍了一整晚,這會兒又被煙熏得眼淚鼻涕一起流,腦袋昏昏脹脹,靠在祝昀起的懷裏說,“我想給你傳消息,所以......所以就故意激怒她,說你愛我......非我不娶。”

好在附近的木質貨架不多,隻有濃煙,祝昀起把向枝的頭按進自己懷裏,又把自己的頭埋進了她的頭發裏,淡淡的花香味緩解了嗆人的煙塵。倆人疊在一起,像極了抵死纏綿的愛人。

祝昀起憋了沒一會兒,突然聽到了有人破門而入的聲音。

他眼疾手快,撈起已經七葷八素的向枝起身,親了她一口,鄭重其事地問,“我的確是非你不娶,如果這次我們沒死,你嫁我,好嗎?”

木節燃燒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似乎要掩蓋掉一切掙紮。

小於撕心裂肺的“起哥”一聲遠一聲近,終於來到了身邊。

-

向枝再次醒來是在第二天晚上。

睜眼就是慘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兒往鼻腔裏鑽,她掙紮了兩下,感覺喉嚨處火辣辣的痛感。

“醒了。”紀明軒的聲音有些驚喜,偏過頭對什麼人說,“你老婆醒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