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雪夜。
呼嘯寒風與濃重夜色皆淪為背景,幽深山澗裏,兩間簡陋的木屋向外散發著暖色的燈光。
一個穿著單薄的女孩艱難地在接近膝蓋高的雪地裏奔跑,步履踉蹌,一雙手不斷扒開眼前的積雪,早已凍得沒了知覺。
山穀中死氣沉沉,除了那棉絮般的大雪毫不留情地落在她胸前的暗紅色圍巾上。
她跌跌撞撞向前奔跑,每隔一段時間便惶惶不安地回頭看。
她要到木屋裏去,她得到木屋裏去……
然而此時,極遠處的荒野上,亮起了刺目的車燈,在暗得不見五指的深夜裏,像是遠古巨獸的雙目,冰冷而殘酷。
“——啊!”
撕裂又驚恐的尖叫聲,劃破寢室裏寧靜平和的夜晚。
周晨晨尖叫著從床上坐起來,起得太猛,以至於後腦勺重重地撞上了床邊的牆壁,發出一聲悶響。
“晨晨,你又做噩夢了?沒事吧?”
冉安嘟囔著問了一句,還沒來得及得到回答,就困得又睡了過去;舒初彤和白露有戴耳塞睡覺的習慣,倒是沒被她吵醒。
周晨晨張了張嘴,後腦勺的腫痛讓她一陣眩暈。
她坐在床上,輕輕閉上了眼,發著抖,在心裏默數著。
一,二,三……一百一十,一百一十一……一百二十。
——熟悉的兩分鍾。
這兩分鍾內,恐懼會促使呼吸不暢、心跳加速、血管收縮。與此同時,胸口的窒息感一如往常,撕裂般的疼痛如約而至,讓她不自覺地咬緊了下唇。雙手揪住睡衣的下擺,仿佛這樣就能稍微好受一些。
等到呼吸稍微平複之後,她抖著手按亮枕邊的手機,瑩藍色屏幕照得她一張臉慘白慘白。
才淩晨三點二十三。
周晨晨揉了揉眼睛。
這個月第五次做這個夢啊,四月,明明才過了一半。
……
江南的四月,煙雨頻頻,很難有幹爽的早晨,微冷的潮氣席卷著寢室裏每個角落。
這樣的早晨,要早起上課絕對是一種折磨——至少對常常半夜做噩夢、鬼壓床的周晨晨來。
“豬,快點起床,紀勇的課次次點名,遲到一次總評扣兩分。你已經遲到了兩次了,這學期要拿不到獎學金別找我哭。”
冉安紮著馬尾,一雙纖細的手迅速地往臉上拍爽膚水,一邊叫周晨晨起床。
她的年紀比寢室裏其他三個女生都大一歲,又是寢室長,性格也比較穩妥,平時沒少替她們幾個操心——尤其是迷迷糊糊的周晨晨。
叫了幾聲都沒得到回複,她幹脆脫了鞋爬上床梯,伸手去拽周晨晨的睡衣。
床上,戴著豬眼罩的少女悶悶地“嗯”了一聲,肉乎乎的兩隻手緊緊揪住被子,身體呈半月型弓起來。
半分鍾後,她猛地坐起,摘掉眼罩往枕頭上一扔,晃晃悠悠地爬下床,光著腳站在瓷磚上,竟然還閉著眼。
冉安不自覺地盯著她看——姑娘圓潤白皙的臉蛋上留著枕頭邊印出的花紋,眼底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萬分奪目。臉圓,眼睛圓,鼻頭和嘴也圓圓的。
她渾身上下都很圓潤,皮膚又白,活像個熱騰騰的白米糍粑。也難怪這都大三了,總有人以為她是個初中生。
“晨晨,醒啦醒啦,紀勇要來吃人啦。”
白露和舒初彤剛洗漱回來,看著這圓圓的一坨擋在路中間,也忍不住順手掐了掐她肉乎乎的臉蛋。
兩人手上未幹的水珠讓還迷糊著的姑娘一個激靈。
紀勇?周晨晨嚇得一個哆嗦睜開眼,這下總算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