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兮將茶碗擱在了一旁的桌上,取了帕子不著痕跡的擦拭了裙上的茶水,而後便款款起身,麵上掛著一抹淺笑。
她眸光盈盈,如一泓秋水,清澈中帶著一絲涼意,落在門上。
果然,那一聲落地之後,一身材魁偉的男子,大步邁進門內。
這男子生得高大健壯,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不知是不是因在西北疆場待了許久,皮色黝黑略有幾分粗糙,身披一領玄色皮甲,烏黑的甲麵已剝脫了幾塊,足下蹬著一雙半新不舊的皂靴,靴麵微有塵土,褲邊竟還濺著幾星泥點子。
陳婉兮眉宇輕蹙,但隨即舒展,她帶著一抹得體的笑意,向那男人微微屈身行禮:“妾身恭迎王爺。”
於成鈞大步流星的走上前來,竟是二話不,環住了她的腰身,將她摟在了懷中。
陳婉兮壓根沒想到於成鈞如此不遵世俗禮節,眾目睽睽之下就來抱她,心頭微驚,更有幾分手足無措。她輕輕掙了一下,卻覺這男人的身軀仿佛是鐵鑄的一般,就如一堵厚實的牆,竟是動彈不得分毫。
男人箍著她,那成熟男子的氣息熏得她麵紅耳赤,心跳一陣快似一陣。
她還從未遭遇過這種事情,於成鈞真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男人。
正在無措之時,粗嘎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好香……”
陳婉兮的臉頓時如煮熟的蛋一般滾燙,她切齒道:“快放開,成什麼樣子!”
於成鈞抱著懷中的溫香綿軟,心中頗為愜意滿足。
陳婉兮生的窈窕高挑,身段玲瓏有致,纖穠合度,洞房那夜他便已領教過了。那份滋味兒,讓他魂牽夢縈。這好容易沙場滾了三年,留得一條性命回來,他踏進家門滿心想幹的頭一件事,便是好生抱一抱他的王妃。
女子的身軀,和男人大為不同,溫熱柔軟。陳婉兮的身上,還有一抹似有若無的玉蘭花香,冷香清甜,中人欲醉。他才從順妃的承乾宮出來,母妃身上那股子濃烈的脂粉香氣,每每弄得他想打噴嚏。可陳婉兮身上的氣味,卻令他迷醉。
然而,他沒迷醉多久,就聽見了懷中女子那幾近咬牙切齒的一聲:“快放開,成什麼樣子!”
於成鈞挑了挑眉,她是他明媒正娶來的王妃,這兒又是他的府邸,他抱她又怎麼了?
雖是這般想著,他還是鬆開了雙臂,眸中含笑的看著懷裏的女子。
陳婉兮急忙退開一步,卻又發覺她的手還被於成鈞拉著,她頗有幾分無奈,抬頭卻撞進了他的眸中。
烏亮漆黑的眸子,映著她的影子,似還含著一抹含義不明的笑意,令她心猿意馬。
陳婉兮別開了頭去,心中不因不由的冒出一個念頭:以前怎麼沒有瞧出來,這男人有一雙風流的眼睛。
她輕輕撩了一下鬢邊散下的發,打眼望了一圈堂上,見一屋子的下人都垂著頭,嘴邊卻都含著笑,不由臉上紅暈更甚,心裏找了幾句話,嘴上道:“王爺一路辛苦,遠道歸來,必是風塵滿麵。妾身已吩咐沐房裏備下了熱水,請王爺前往沐浴更衣。”
於成鈞看著她,唇邊忽然泛起了一抹頗有幾分深意的笑,他將陳婉兮那柔弱無骨的手用力揉搓了一下,道:“王妃處置妥當,本王當然遵從。”
著,他正欲邁步,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對陳婉兮道:“待會兒,宮裏大約會送來一些玩意兒,你看著收了吧。”
陳婉兮的手被他揉的生疼,這男人的手跟銼刀似的,掌心似是老繭滿布,力氣又極大,好容易撒了手,她低頭看了一眼,果然手背有些泛紅,不由心中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個莽夫。
然而到底他是王爺,她也隻能在心中發發牢騷了。
於成鈞完那話,已抬腿向後麵走去,才走到後門檻上,卻又退了回來。
陳婉兮有些莫名,淺笑問道:“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卻見於成鈞麵上帶著幾分尷尬,他摸了摸鼻子,忽然道:“那個,沐房在何處?”
陳婉兮一陣啞然,旋即明白過來,雖有幾分好笑,還是預備吩咐個人帶他過去。
她側首,目光在幾個近身侍婢臉上轉了一圈,落在柳鶯臉上時,不由笑了一下。
柳鶯回屋慪了一會兒的氣,便過來服侍了。這會兒見著王妃衝她笑,便以為陳婉兮屬意於她,正想含笑接下,卻聽陳婉兮道:“桃織,你引著王爺過去,吩咐幾個人伺候王爺洗浴。”
柳鶯臉上的笑,一下便僵住了,上不上下不下,落得好一通難堪。她微微有幾分慌亂,惶惑之中驟然瞧見杏染立在陳婉兮身側,滿麵譏誚的神色,伸出一根指頭來,在麵頰上輕輕一刮。她的臉便騰的一下紅了,慌忙低下頭去。
桃織愣了一下,沒料到王妃居然將這差事交給了她。她是個實心的丫頭,並未多想,道了一聲是,便挪步上前,向於成鈞低頭道:“王爺且隨婢子來。”畢,邁步出門。
陳婉兮這院子,自後麵出去,是一條道,走不上幾步便是沐房所在,打沐房那兒再折道便是往廚房去了。
於成鈞看著周遭的青石板牆,牆上垂下幾縷淩霄,未到花開的季節,看不到那燦爛的橘色花朵,唯獨枝葉生得繁茂,點綴的一牆碧翠。
他看著前頭隻顧低頭走路的丫鬟,她穿著一件半舊的湖綠色比甲,頭上挽了雙丫髻。他認得這個丫頭,是當初陳婉兮過府時的四個陪嫁之一。因他同陳婉兮成親那會兒,連夜都沒過就匆匆上了戰場,他對陳婉兮那幾個丫鬟也不甚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