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及冠之禮(1 / 2)

十月初九,立冬。

當新雪又一次落滿枝頭時,一輪明月已高懸。

今夜的純陽宮倒是比往常安靜不少。

想來許是入了冬的緣故,素日裏亥時過半方才歇下的弟子這會兒於亥時初刻便都已熄了燭。

寒風微微,帶起幾縷蕭索,斑駁搖曳的樹影下,依稀可見一道模糊的身影於這天地銀白間被月光漸漸拉長。

細看去,卻是一位年約不惑,身著鶴衣星冠的男子正朝著兩儀拱門前走去。

他的腳步極慢,也極重,霜白細雪踩在他的腳底下,發出陣陣細微聲響。

此人便是純陽祖師座下第二子——陸淵。

月華如水,驅散了黑夜的孤寂,卻驅不散他眉間那抹惆悵。

他忽的駐足,靜靜立在兩儀門前,抬眼凝望著夜空中高懸的圓月。

不知怎的,今夜華山氣候分明與往日並無二致,他卻偏生覺得有些冷。

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陸淵緩緩收回目光,正欲邁步時,眼前不遠處那道頎長的身影卻驀地撞進了他眼眸。

那是一位約莫弱冠的男子,此刻正於鎮嶽宮前的太極廣場上掃著雪。

他身穿一襲白色道袍,平淡柔和的眉眼間點著一點朱砂,仿若畫筆勾勒的月下謫仙,又仿若華山上萬年不化的雪,極靜,極淨。

有匪君子,不可諼兮。

這是陸淵心裏忽然想到的一句話。

似是覺察到身後目光,男子突然回過頭去。待看清了來人後,便見他放下掃把快速迎上前,朝著陸淵行了一揖,道:“弟子見過陸師叔。”

這便是純陽宮現任掌教李善之首徒,純陽第二代首席弟子——李晏清。

陸淵將他扶起,溫聲問道:“更深露重的,怎的一人在此掃雪?”

李晏清低首微笑道:“回師叔,弟子讀完晚課,一時難以入眠,又想起明日新任宰相將巡遊華山,便打算先除了鎮嶽宮前的雪,免得明日諸位師兄弟們早起忙碌。”

陸淵淡淡一笑:“你有心了。”

李晏清又揖了一禮,道:“弟子不敢當,師叔深夜至此,可是找弟子有要事?”

陸淵點了點頭:“正是為了明日宰相來訪之事。”

李晏清向一旁退了半步,躬身道:“那便請師叔入內室說話吧。”

陸淵淡笑頷首:“也好。”

青年所居之處在鎮嶽宮後側殿房,甫一推門,陸淵便覺鼻尖縈繞著幽幽檀香味。

李晏清取來一支火折,點亮了燭台上的半根蠟燭。一時間,餘火溫熱,滿室昏黃。

這間屋子擺設十分簡單,內裏也極為幹淨,僅有一床、一書櫃、一案幾,案幾旁還擺放著一個暖壺用的炭盆。

陸淵隨手拿起桌上的紙張——那是青年方才抄寫的經書。

隻見一行行字跡中正的楷書落於紙上,方潤齊整,其中又不失道家的靜謐飄逸。

他看著,不由笑了笑。然而欣慰之餘,內心卻又被層層泛上的悲涼包裹。

往後,怕是見不到了吧……

“戚國英如今權傾朝野,唯有如此做法,方可保一線生機。”

李善之的話語猶在耳邊回蕩,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口,如重錘一般。

“陸師叔?”

見陸淵手拿紙張怔在原地出神,李晏清不由輕聲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