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眼前的仍然是一團濃密如亂麻般錯綜複雜的黑發。
黑發曳地,垂在淺褐色的泥土之上。
“我在找我的眼珠呢。”語調怪異,忽高忽低,忽遠忽近,不像是從黑發遮掩的嘴巴裏發出的。
聲音刺耳,就好像是尖銳的指甲在粉刷過的牆上來回掛刷。
吱嘎——
吱嘎——
比起這怪異的語調,更可怖的是她撩起了一側的頭發。
在重重疊疊的密發下遮擋的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張臉?
慘白,慘白。
無法形容的慘白,比那冬末的最後一場雪,比那精心研磨的麵粉更甚的白色。
在那漆黑無光的夜裏,這抹慘白來得是怎樣的觸目驚心。
但比這慘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更令人害怕的是——
眼眶。
眼眶裏空蕩蕩的,隻剩下一抹濃重的血色。
她竟沒有眼睛!
眼睛,眼睛呢!
本就膽小的沐兮萌看到這一幕,連慘叫都沒發出,直接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怕還離我那麼遠。”安澤炫無奈地走上前去,淺棕色的眸子中充斥著濃濃的寵溺之色。
他看都沒看那個女鬼,直接將沐兮萌攔腰抱起來。
感覺變輕了,最近是吃得少了嗎?這可不行,以後一定要把她養得胖胖的。
這樣才可愛。
女鬼對他沒有看他一眼,似乎耿耿於懷,甚至還直接飄到安澤炫的眼前,特意撩開她的頭發露出可怖的眼珠。
安澤炫隻是輕輕瞥了一眼,如煙晶般精心雕琢的眸子閃爍著半分光華,帶著三分戲謔的口吻道,“化妝畫得不錯嘛。”
“不過別擋道了。”他直接繞開了女鬼,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安澤炫在偌大的森林裏按著熒光粉的標識,溫柔地抱著沐兮萌走著。
光線太暗了,安澤炫沒辦法看清沐兮萌的臉頰,但他知道她閉上眼睛的模樣一定非常可愛。
她每次睡覺的時候,那纖長的睫毛薄如蟬翼輕輕地顫動著。
臉頰透著健康的淡粉色,恍若一個沒成熟的小蘋果,真讓人忍不住親一口。
她海藻般的長發垂在他的手臂上,有些癢癢的。
要是醒來的時候也能那麼安靜就好了,不過鬧騰一點也好,很有趣。
安澤炫唇角向上勾起來,露出一個安穩的笑容。如果有月光映照的話,一定能看見他眸子裏的燦爛星海。
他就這樣走著,走著,連腳下的涼意都沒有注意到。
直到他有一隻腳不能行走了。
自己的腳下是被什麼東西纏到了嗎?就著地上的熒光,安澤炫低下頭看見一雙幹枯如冬日失去活力枝丫的手。
又鬧這樣一出嗎?
安澤炫輕輕搖了搖頭,抖了抖左腳,又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往前走。
這條路似乎很長,安澤炫一直在行走著,卻沒有找到出口。
右側傳來了野獸的低吼,安澤炫不以為意。
隻是那個野獸猛地一下子衝到了他的身後,安澤炫沒有看清野獸的臉,他的目光一直盯著熒光粉的方向。
“不用追我了,追我也不會愛上你的喲。”
他對身後緊緊追著自己鍥而不舍的野獸,輕輕勾起一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