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一間茶館內,苦秋容望著坐在他對麵的男人,不看他的臉,隻是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一言不發,端起茶杯抿了口清茶。
男人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從方才進了這裏到現在,他的臉上始終浮著一層笑意。
他望著苦秋容美麗的麵容,心裏浮想聯翩。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等待著對方先開口說話。
“公子!”
男人的年紀大概在三十左右,方臉杏眼,皮膚蠟黃,麵頰周圍依稀幾點麻子,兩撇山羊胡一說話便抖抖幾下。
“公子,我們前幾日在城門見過,你可還記得麼?”男人望著苦秋容,一臉狡黠的笑著,“那時,我便承諾了公子,若一旦你有什麼需要,盡可以來找我。我那時也是一片好心哪!想你一個外地人,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出門在外,碰到困難是常事。為了以防萬一,總要多交些朋友,也好彼此幫扶。否則,一旦出事,那豈不是……啊……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牢獄碰見你,你那位小兄弟呢?怎麼不見他的人影?”
“他下獄了!”苦秋容冷然道。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看見這個人,心緒本就低落,如今是強憋著一股怒氣。要不是他說他可以幫他,苦秋容是定然不想再與他說上一句話的,更不必說同坐一張幾案。
“喔!是這樣啊!難怪!難怪!我在衙役裏也有些朋友,你如果有什麼是我能幫的,我一定會盡力幫你。”說著,伸出手摸了下苦秋容潔白細膩的皮膚。
苦秋容手上如被針刺,忙收了回來,怒斥道:“放肆!”男人的手掌粗糙,手背上赫然一道蜈蚣形狀的大疤。
他一驚,收回了手,心裏還回味了一番方才那股觸感,笑道:“當然了!如果你不願意也就算了,我這人向來不愛強人所難。但是你要知道,在那牢獄之中,人一旦陷了進去,可就如同掉進了地獄一樣,能不能活著出來,也不一定喔!”手指敲著桌子。
他如同一個好心人似的,委婉的規勸道:“倒不如趁現在還來得及,多拿點銀子去打點打點!或許還能讓你那位朋友少受點苦。”一瞧苦秋容,“嘖嘖”了兩聲,“我看你這衣裳倒是不錯,應該也是個有錢人家吧!不至於拿不出這點銀子!”話音剛落,抿了口茶,覷了苦秋容一覷,見他麵露難色,暗暗偷笑。
苦秋容滿臉愁容,如今他的法力被穆若清漣封住,一路上所用的銀子都是先前餘下的,如今已然用的所剩無幾,哪還有多餘的拿去打點獄卒。倒不是他吝惜錢財,不顧梅郎的死活,隻是……俗話說的好,“千裏為官隻為財!”衙役上上下下那麼多人,他這點銀子哪裏夠打點的?衙門裏的人,一個個是餓虎饑鷹,非得把他吞的不剩一點渣子,否則勢必不會罷休。他必須要把這點銀子用在關鍵時刻。
“唉!”男人歎了一口氣,道:“你也知道那小小一座衙門裏,縣令是閻羅天子,書吏是催命判官,衙役三班好比牛頭馬麵,板子夾棍猶如劍樹刀山,不要等到押下班房,禁在牢獄,這苦頭已經夠吃的了。”語氣中似有千般苦楚無法言說。
“梅郎兄細皮嫩肉的,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這諸多酷刑啊!真是慘哪!好好的一個大活人,便就這樣掉落了地獄,慘哪!”
苦秋容目光閃爍,心內惶恐,他清楚的很,所謂的地獄是種什麼樣的情形。
男人斜覷了他一覷,唉聲歎氣,語氣惋惜,道:“真是可惜了這麼活生生的一個少年郎啊!細皮嫩肉的從沒有受過苦,如今卻要被一般豺狼虎豹欺負,也不知道他在獄裏會受到怎樣的嚴刑拷問,說不定此刻正受被粗硬的馬鞭抽打著,哭喊著叫好哥哥去救他,可是他的好哥哥卻躲在這裏吃閑茶,理都不理他,真是可憐哪!可憐哪!”
“你別再說了!”苦秋容麵如土灰,站起來吼了一聲,“我……你說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激我麼?挖苦我麼?”
“公子!”男人輕描淡寫一笑,“公子,別著急啊,來來來!坐下喝口茶消消氣!”男人湊近苦秋容,想扶他一把,苦秋容一顫,縮了一縮,“放開,”顧自坐了下來,眼神飄忽不定,甚是惶惑。
男人一改方才語調,聲音渾厚,慢悠悠的說:“公子,我為了什麼不是早在之前就同你說了麼?我也沒什麼別的圖的,完全是出於一番真心,你不妨考慮考慮,或許還能救他一救。”
苦秋容聞言,目光冰冷的望向男人,“真心?你……”
“公子!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你也不必太過覺得吃虧。隻要你同我好,我就答應救你那個……那個梅郎兄弟。當然了,這肯定是我吃的虧多。”低聲喃喃,“我為了和你好一次,還得整天東奔西跑,去拉關係,說不定累死累活的回頭還得受你的白眼,罵我是趁火打劫逼迫於你,你說我容易嗎我?”聽起來甚是委屈,倒真是像吃了個大虧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