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地府。
往生鏡前,白衣矗立。
前世總總,在鏡像裏徐徐浮現,舊夢重溫恍若今時。
“季無憂,你可還有未了的心願?”
紫衣判官側立一旁,看著潸然淚下的季無憂問道。
“沒有。”
季無憂想了想。
一世為人,幾經風波流離,也見過世間最美的景物,當是無悔。
沒有得到的那個人,終究隻似風中黃沙,握不住,卻也不舍任由它飄散。
可握緊了,卻又生怕弄疼了它。
“也罷。”
紫衣判官執筆淺畫,這一下,季無憂體內似有什麼被生生抽離。
他感覺到自己從此失去了什麼,可卻又不上來。
“去吧……”
顧不上季無憂的若有所失,紫衣判官手中長筆輕輕一揮,往生鏡墨色盡染,可也隻是片刻,那墨色如被吞噬,緊隨其後一股巨大的吞噬之力出現,那往生鏡之中竟有一個黑洞出現!
那黑洞轉瞬即逝,也連帶著季無憂一同消失。
往生鏡內,別有洞。
季無憂茫然走在一條通道內,他在這裏看見了無數的畫麵。
從當年的寒衣節食,到遇見師妹,師傅收他為徒,到後來被逐出師門……
“爹爹成日忙於奔波,師兄師姐們也無暇理會你,從今日起,我便教你功法吧……”
“這一套拳腳稱為十段錦,乃是我派入門功夫,你可別瞧它,學到高深之境,縱是江湖排名前百的英雄也不見得是你的對手……”
畫麵中,那女孩兒清秀靈動,雖才是十二三歲的模樣,卻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
“季無憂,對不起,我與那金城山的厲師哥早有婚約,而且……我很喜歡他。”
那一日,滿山梨花盡落,若雪紛揚,白了頭發,染了紅裝。
…………
“季無憂,你如今平步青雲,已是我派首徒,江湖中難尋敵手,為何還不知滿足偷學魔道功法?”
“師傅您聽我,那前輩教我此功法時曾這功法在百年前曾是我派不傳之秘,隻是後來失傳而已……
弟子、弟子無心欺瞞師傅,可這絕不是魔道功法……師娘,師娘您幫我好話……”
“哼!欺師滅祖的不肖之徒,我袁行川竟然有眼無珠教出你這樣的徒弟,你走吧,從此為師與你恩斷義絕,今日之後你再也不是我華山之人!”
今日之後你再也不是我華山之人……
石道之中,這一句慷鏘有力,悠悠回蕩,字字傷魂……
“這條石道便是華容道,與那往生鏡一樣,皆可見前世。”
紫衣判官適時出現打斷了季無憂的思緒萬千,“現在,你可以再次告訴我,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過了華容道便是水月洞了,水月洞有彼岸花,見了彼岸花可就來不及了……”
“沒有。”
季無憂搖了搖頭,華容道盡頭華光浮現,入目芬芳。
水月洞。
有索橋名為奈何。
索橋顫顫巍巍,橋下血霧蒸騰,行人欲斷魂。
季無憂在那血霧之中看見了無數的人形骷髏,還有一些尚未完全被血池吞噬的人類在哀嚎掙紮,血肉模糊直到被完全吞噬。
季無憂站在索橋上第一眼看見彼岸花,很快便陷入了沉思。
那是一種怎樣的花?
他不上來。
隻是很美,注目的同時季無憂在那花骨朵裏見到了師妹絕美的俏臉。
“季無憂!”
紫衣判官跟在後麵,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謝。”
季無憂道了聲謝,此刻,他已完全記不清師妹的模樣了,隻是依稀記得有那麼一個女孩,在前世對自己很好的女孩兒。
他若再看彼岸花,隻怕前世總總記憶都要莫名奇妙消失。
“腳下血池便是血獄,下血獄的往往都是前世無惡不作十惡不赦之人,與人為善,可積善緣。”
行至橋尾,紫衣判官回首指了指橋下的血池,“前世被你所斬的大魔頭戒無雙此刻已是獄下亡魂。”
“我雖拚得筋脈盡斷,也隻與他同歸於盡,不上被我所斬,否則我也不至於死了。”
季無憂微微一笑道,“前輩教導,季無憂來世絕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