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誠爸爸的生命猶如一盞微弱的油燈,一亮一暗,風雨飄搖。長時間的肝病讓他骨瘦如柴,全身蠟黃,一雙深陷在眼窩裏的眼珠蠕動著,努力地想睜開。他就要撒手人寰了,他想再看兒子最後一眼,兒子才是他們家將來頂門立戶的人啊。
“誠……誠……誠娃……”在氣若遊絲中,他喚著兒子的乳名。
伏在坑邊的唐誠媽媽章秀蘭趕緊站起來,跟發了瘋的獅子一樣,跌跌撞撞衝出房門,一頭撞上剛要進來探望病情的拴狗。
“快!拴狗,快去找誠娃!這個煞的東西也不知跑哪去了……”話沒完她就哇哇地放大聲哭了,淚水成了斷了線的串珠,從桃子一樣紅腫的眼睛裏湧了出來,她又趕緊轉身進屋:“他爸,你要挺住……誠娃……馬上就回來了,馬上!”
“你見唐誠了嗎?不管誰見到,不管他在什麼地方,叫他趕緊回來。這個慫娃,他爸都成這樣了,還不著家……”很快,周王村沸騰了,村民們一邊責怪著這個不懂事的孩子,一邊急急地奔走相告。
草垛場、樹林旁、溪邊……村民剛見過他的地方都派人去找了,但連唐誠的影子都沒見到。
那一刻,唐誠跟張琰已經騎著自行車離開村子了。
剛剛立秋,溫熱的午後斜陽將一縷縷金光灑向大地,唐誠和張琰推著自行車行走在鄉間路上,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連在一起,成了綠色的海洋,陣風吹過,玉米稈抖動著身姿沙沙作響。
伴著嗞啦嗞啦的聲響,自行車的輪轂在陽光裏閃著亮光。他們行走在一幅幅美麗的畫卷裏。
“我在咱村長了16年從來沒出過遠門,也不知道嵐萊省在哪裏?在洛明工業學校我連一個人都不認識。”張琰打破了秋的靜謐,“那裏的學生來自全國各地,我的這些土話,人家能聽懂嗎?”
“你別怕,反正大家都是第一次去那裏上中專。”唐誠,“張琰,你這次離開咱村後就要當官了,將來可不能把我忘了啊。”
“當什麼官呀?你看我像個官的嗎?”張琰著就停下腳步,伸開兩隻胳膊,像一隻單薄的雛鷹,“官老爺都有一頂烏紗帽,我有嗎?人家當官的個個臉大膀圓,哪有我這種瘦猴一樣的官?”
自行車嗞啦嗞啦的聲響停了,唐誠將張琰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又從下到上看了一遍,裝模作樣地做出捋捋胡子的動作,搖頭晃腦地:“我看像!像個縣太爺!”
話音剛落,就傳來了一串爽朗的笑聲。
“中專跟初中不一樣,是要學專業知識的,我報的是汽車製造專業,將來肯定當不了官,但我能造汽車。到時我也給咱造一輛汽車,讓所有人都能開上我造的汽車。”張琰開始幻想起自己的未來,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掛上眉梢。“唐誠你想想,到那個時候我是不是很神氣?這遠比那些官老爺要神氣!”
唐誠沒有接話,他推著自行車繼續前行。
過了一會兒唐誠才:“我學習不好,這次中考才比高中錄取分數線高出一分,要不是這一分,我恐怕就隻能在家種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