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之中，年輕人的講述聲還在繼續。
“穆宗十四年，皇帝為陳王定下一門親事，高門貴女，天作之合。可陳王卻早已有了心怡的姑娘，見皇命難違，他隻好帶著那位姑娘私奔出逃，在鄉野民間叩拜天地，成了一對恩愛夫妻。”
“好景不長，兩人都被官兵抓回了京城，陳王隻得以死相逼。皇帝很疼愛這個幼子，無奈之下做出退讓，將此處的行宮賜給他，令他們夫婦及其後人不得蓄奴，不得用仆，一切用度自耕自足，且終生不得渡江北返。”
顧深咂了咂嘴，這段故事怎麼想怎麼狗血，有嚴重的瓊瑤式浪漫主義的加工痕跡。寫成劇本，加上點支線注點水拍上個四十集不成問題。
這年輕人瞧上去一股子呆呆的書卷氣，像是什麼常年鑽在土坑裏做研究的曆史係學者，結果居然從石壁上解讀出這麼一段假得沒邊的故事，讓顧深大跌眼鏡。
在顧深看來，這個陳王雖然是幼子，卻深受皇帝喜愛，金殿上至高的座位就不想爭一爭？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皇子能有幾個，跟皇上老爹鬧成這樣的僵局，太不明智了。反倒是在京城爭權失敗之後被流放圈禁在此地，這樣的解釋要比較合理。
當然也可能是顧深小看了愛情的力量，畢竟他是個沒談過戀愛的土狗嘛。
“不太可信。”他給出簡短的評價。
“這是陳王的後人所著述，免不了為尊者諱，可以理解。倜儻而專情的皇子和懵懂而單純的民間小妹，這樣的搭配很眼熟吧？”年輕人笑了笑，神態裏卻透出幾分掩飾不住的雍容來，氣質跟初見麵時那個灰頭土臉的工作人員全然不同。
“眼熟而且經典！”顧深比了個讚，一臉後知後覺沒心沒肺的笑容。
“走快些吧，”年輕人把手電的光束收回到腳前，“前麵不遠就是出口，出去之後沿路都有標記，應該很容易就能跟你的同學老師會合了。”
“謝謝。”顧深點頭，“話說，你有沒有聽見滴水的聲音？滴答滴答，似乎就在這麵石壁後方，你仔細聽。”
“不會吧，你一定是聽錯了。”年輕人像是不太在意的模樣。
“怎麼是我聽錯了？你聽，現在都是變成嘩啦嘩啦的聲音了。”
“大概是因為這墓穴的上方有一條山渠經過，有水聲也不難理解吧。”
顧深停下腳步，望著年輕人繼續前行的背影，想說你騙鬼呢這水勢明顯越來越大，難道這墓穴的出口是他娘的水簾洞嗎？可他的話被一種莫名的情緒都堵在喉嚨裏，徹骨的涼意從腳底一寸寸地爬上來。
年輕人走出幾步遠，也停住轉過身來，臉上帶著點意味不明的笑意，微縮的瞳孔裏卻是一片冰寒。
顧深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沒來得及作出反應，頭頂上響起轟轟的水聲，這哪是什麼水渠，應該是咆哮的大河！如同厚密雲層裏醞釀已久的悶雷，再聽仔細一些，似乎還有人在說話。
很多很多的人，仿佛是沙場中列陣的軍隊，呼喊聲的氣勢昂揚而恢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