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喪(1 / 3)

數九寒冬,連的鵝毛大雪已經把進村的路蓋了個嚴嚴實實,光禿禿的樹杈上落滿了雪,村中男女不願出門,躲在屋裏烤火爐子,隻有馬紮紙悻悻出了家門,黝黑的麵龐沒有一絲表情,嘴裏鼓囊了半蹦出一個字:“呸!”還沒等屋裏妻子搭話,他又自顧自的道:“這麼冷的出門,若不是大戶人家,何煩叨擾老子上門。”

這馬紮紙雖口上罵的痛快,還是裹了裹衣領,轉頭向屋裏道:“婆娘,晚就回,看著時辰把酒燙了,回來喝著暖和”。

話功夫,馬紮紙便三步並做兩步向村裏走去,心中暗道:“平日裏農戶家有個白事,都是上門請些紙人紙馬,偏偏這大戶人家辦喪事,還得上門幹活,所幸這大雪未停,若是結冰,這麼一路走去保不齊摔個狗啃泥”。馬紮紙生的是人高馬大,縱是這大雪摸上了腿肚子,也絲毫沒有影響馬紮紙跨步前行。

這馬紮紙往上數三代,都在村裏紮紙,凡有白事,紙馬,紙人等物,隻認馬家,到了馬紮紙這一代,手藝是越來越精,不僅村裏白事找他,再往大裏,方圓百裏,馬紮紙的大名可是響當當。昨個半夜,馬紮紙睡得正熟,就被“咣咣”砸門聲吵醒,做紮紙的素來膽大,馬紮紙被擾了清夢,免不了惱火,開門就要罵人,誰知這嘴還沒張開,便硬生生的噎在嗓子裏。眼前便是一位全身縞素的女子,此女子馬紮紙見過,叫做韻兒,離這村約十裏的城中,有個大戶人家,主家姓裴,韻兒便是這裴家的使喚丫頭。

大晚上一身孝服砸門,便是馬紮紙這樣的粗人,也是一驚:“半夜三更上門,莫不是裴家辦白事?”

“馬大哥,今兒晚些時候,我家主人便自行換上了殮服,命我們換上孝衣素服,我也不知是何道理,主人雖是年邁,身體還是硬朗,可偏偏就不知何故,家人換上白衣以後,主人便沒了聲響。”

“裴老一向料事精準,難不成連命數也如此了然?”馬紮紙開了門,想將韻兒讓進屋內,韻兒道:“此番事急,不多打擾,馬大哥明日一早收拾一番,到裴家紮些紙人紙馬,待得頭七,一並隨主人西行,主人身後事,還望馬大哥幫襯”。完話,韻兒轉身就走。

於是,馬紮紙還沒亮便拾掇好事物,出了門。進城的路全被白雪掩蓋,好在馬紮紙路熟,片刻便轉出村子,上了大路。正走著,馬紮紙耳後聽聞一陣馬蹄聲急促響起,還不待轉頭,一匹青鬃馬飛掠而過,馬上坐著的男人一身黑衣,寒風凜冽,吹的衣角亂飛,馬蹄翻卷,卷的地上的雪片四散飛去,混在半空中更顯得雪急。此人眉頭緊鎖,縱馬飛馳,不一會消失在雪地裏,要此人馬紮紙也認得,和韻兒一樣,也是裴家人,裴家的護院張弛,這一大早飛奔,恐怕是知道了裴家喪主。

“大戶人家辦喪事,可忙壞了我們這些下人。若是尋常人家,哪會如此動眾”

馬紮紙一邊念叨,一邊加快步伐。不一會就來到了裴家門口。倒不是馬紮紙認得裴家,隻不過眼下的裴家辦喪事,門前已換上白燈籠,馬紮紙繞過影壁牆,探身往裏走,院子裏燈火通明,院內積雪已被清到兩旁,裴家親族臉上難掩悲痛。

“馬大哥,您來了”韻兒仍舊一身素衣,微微頷首,“我帶您去見夫人”

“好”

韻兒半轉身子,將馬紮紙讓在身側,隻比馬紮紙快步半個身位,不一會便來到屋內,韻兒彎腰行禮“夫人,紮紙馬大哥已經到了,還請夫人吩咐。”馬紮紙雖粗鄙,饒是這等光景,便也拘謹起來:“夫人,還請節哀。”行禮時,馬紮紙看看了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大約花甲年紀,也是一臉愁容,雖也是一身素裹,但仍透露出一股大家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