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府(1 / 2)

史書記載,長楚元十年,洛秋寒在西北沅水之畔建沅北城。

西北望,入眼便是一片寂靜,原野蒼茫,皚皚白雪之下,未死盡的枯草根正孕育著新生,這裏十年來春來秋往,芳草茂盛。落紅非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何況人生來也如此多情,由生到死的瞬間,無數人在這裏流盡鮮血,化作黃土,化作春肥。白雪之下,是一層腐草,腐草之下,是萬千枯骨。

正是臘月間,西北下了一場雪,像是梨花開了一樹一樹,像是梨花落滿一片一片。沅北城郊閑置幾十年的烽火台,今日燃起了火,沒有浩浩蕩蕩的大軍來襲,倒是這冬季寒風呼嘯,北風卷起鵝毛大雪來勢洶洶,不生起火怕是沒法過了。

沅北城城內城外,一牆之隔,卻是兩個地,城門之外,放眼望去滿目皆白,一片寂靜肅殺之感;城門以裏,卻又是燈籠高掛,一片喜慶。

沅北城內一片喜慶,忙碌著準備明日的大日子,對沅北城來,這便是最重要的日子,明日便是沅北城城主二公子的十五周歲大壽,沒錯,就是大壽。場麵之大,是宴請全城百姓,不論位高位低,都可以在宴上占一席之地,按慣例,今日城頭點起燈的時候,就會關閉城門,並且明一都不會再開啟城門,這是一次盛事,沅北城所有人的盛事。能在今日城頭點燈之前進城的,都是城主洛秋寒的貴客。

洛府掛起燈籠,突然間洛府像舔了一對炯炯有神的大眼,敞開的宅門,又像是在訴著什麼,仿佛是深情,仿佛是失落,仿佛是思念。遠鎮西北的洛秋寒,府宅之前寫的確是“洛府”二字,而不是聽起來更響亮的“鎮北公府”,這座府宅出現在沅北城十年,府門之上,略顯陳舊的匾額清掃的異常幹淨,此刻更像是待見相公的媳婦一般,潔淨清爽,淡施胭脂,得體極了。正是這二字,鎮住了西北欲起的陣陣烽煙。作為長楚王朝西北的鎮北公的府邸,確實顯得寒酸淒涼了一些,但作為鎮守西北的柱石,卻是沒有人能撼動它的存在,隻因這外表看起來略顯窮酸的府宅內,住著一個當世皆知的人——洛秋寒,對於他,世人或是敬仰,或是懼怕,而公認的是,他是佇立在沅北的一座險峰,西麵西夷的滾滾風沙,北麵寒蒙的漫漫風雪,始終翻不過這座險峰。

洛府內曲折的長廊,迂回的延伸著,洛府西的閣——如煙閣內,有聲音呢喃念叨著。

“南海有多遠?三年不夠一個來回麼?還是那裏的雪比沅北的美……”

窗前坐著一個女孩子,正是青春年華,青絲長盤,淡藍色短衫外披著一件禦寒的袍子,幾縷略顯淩亂的發絲在額上耷拉著,略有些慵懶,汪汪大眼凝望著院子,皺著眉頭,這時她撇著嘴,若隱若現的酒窩嵌在臉頰,她笑起來應該很美,她高興起來應該很俏皮。

她正發著呆,有敲門聲響起,一個聲音隔著門,似有似無的進了她的耳。

“鍾瑜姐,你在這兒發什麼呆?快快快,快來我們去把燈籠掛起來。”

少女不姓洛,卻是洛府的大姐。

鍾瑜緩過神來,一雙眼睛道不盡的萬種柔情,像那漫星辰,她眼裏住著一片星空,卻忽然黯淡下來,她慵懶著,柔聲道:“燈籠不都有人負責掛的嘛,從我梳妝府中人就嚷嚷著開始掛了,沉魚湖紅顏閣那邊往年都沒掛,今年應該也不會掛,現在已經接近午時了,應該已經掛的差不多了,哪裏還有燈籠需要掛?”

“啊~”鍾瑜打了個哈欠。“北,你每年都這麼積極,當真是個孩子,不知道倦!”

罷合上窗繞過屏風往門走去,一手把門拉開。外麵還下著雪,雖然沒有風,拉開門也有雪花落入閣內,真是花,一瓣一瓣都那麼美。門外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有些稚嫩的男孩,比常人高了一些,眉目清秀,正是洛家二少爺洛北。洛北披著灰色袍子,在鍾瑜開門的瞬間,他一雙丹鳳眼笑的眯了起來,像極了一個四五歲隨時撒著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