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雨欲來之妖族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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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雷電交加。
“啪”的一聲,一道驚雷從而降擊在一旁的岩石上,頓時一陣古怪的焦糊氣息彌散在雨夜清香的空氣裏顯得異常刺鼻。
在石裂影留之際,閃動的白光照亮了不遠處的身影;那身影與周遭潮濕的樹葉草木相互混合著,在一道道的閃電之下攪成了不分彼此的一片,隻在微微挪動的瞬間才可陡然分辨出——那似乎是一個人。
兩個時辰,他在這裏站了兩個時辰。
從白晝到黑夜,再從晴至雨。
但似乎這人並沒有意識到他所身處的環境有什麼變化,他依舊那樣站著,一動不動;他的神情有一種不出的呆滯和惆悵同時又參雜了些狠厲與乖覺。同一張臉在同一個時刻裏顯示著不同的表情,又或者這些表情再被他揉作一團成了百味雜陳可謂是豐富至極。然而,即便他的表情再如何豐富,那雙異樣的眼眸卻總是盯朝了一個地方——近處庭院內的主舍。
他右邊暗紅而略帶幽光的眸子裏寫滿了木訥與惘然,他左邊深邃而明亮的黑色眼珠卻訴著糾結與傷感。
相對於外麵的淒風苦雨,那庭院內掛著的早被大雨浸濕的紅綢、紅燈籠還有貼在窗戶上偌大的“囍”字均將院內的喜慶歡騰高調的展現了出來。
沒有院外的漆黑與寒冷,在遠處依舊可見的燈火通明的房屋內此刻正操辦著一場低調而重要的婚事。“低調”是因為:一來,此處不算富庶之地;二來,主持這場婚事的人顯然不想讓不相幹的人知曉此事。這婚事之所以“重要”又是因為:這其實是一場交易,一場權利和金錢的交易。很不幸的,這種幾乎不可見光而又不得不做的“公主和親”的戲碼,便在這個可以算得上是窮鄉僻壤的地方舉辦了。
“一拜地!”站在高台旁邊的禮官麵上帶著祝福的笑容對著台下身著婚衣的男女高聲提示。
那新郎官臉上有著滿足的笑意和一種得逞的意味,而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新娘則在紅蓋頭的遮掩下看不出是什麼神色。
“二拜高堂!”見這對新人依言行了第一禮那禮官又繼續喊著,他的眼角若有若無的掃著周圍人各異的表情;那些個妒忌、羨慕、鄙夷、無味、淡然的表情全都印在了他的眼中,然而稍作細數,這些表情裏卻唯獨沒有一種叫做“祝福”的東西。
兩位新人將身子轉向台麵的那堵牆,牆壁凹陷了大的一塊裏麵做了規整精致的架子,這些架子一層疊一層,密密麻麻的從頭到腳。每一層每一格架子上都放有一塊碑,木質的碑上寫著陌生人的名字和上下輩的關係。這一堵牆的碑牌頓時將紅綢裝飾的婚殿渲染得無比詭異,讓人覺著這婚禮的舉辦地似乎是在靈堂而不是在主舍。
但事實也正是如此,這個奇怪的家族便有將祖宗靈堂作為主舍的習慣;究其原因,外人隻聽是他們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又或者有什麼“憶苦思甜”的寓意在其中,但到底為何有這樣在外人眼內不大吉利的習慣,那還真不知曉。
當新郎的雙眼望向那一牆的祖宗牌位時,臉上不由的浮現出了一種得意的笑容,他瞟了眼規規矩矩行禮的新娘也跟著做了禮數。
“劈啪”一聲,白光一過,一道閃電幾乎貼著黑影劈在了一邊的樹杈上,又一陣焦糊顯出,樹杈火苗攢動的瞬間,大雨將之熄滅。
像是終於被震耳欲聾的雷聲打醒一般的,他回過神來向前挪了幾步。
——真的要那麼做嗎?真的要那樣嗎?
在糾結思索之間,他的步伐不自覺的又往前邁出幾步,很顯然,這件事情到底該如何處理在他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
三周前。
當他第一次被左權使單獨派出執行任務凱旋回歸後,當他將外出所獲盡數報知於那個人後。那個銀發金眸的俊美男子不過對他略微點了點頭,緊接著就對他了一句讓他呆若木雞的話——霍泉蓮要把宮主嫁給南方。
他知道,所謂的“南方”指的不過是世代守護他們妖族戰備軍庫的五大家族之一的南方家族——“饒”。左權使之所以沒有像往常那樣直呼家族名稱,顯然是因為他已將這個家族排斥在外打了死印。
“為……為什麼?”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想要確認對麵這個在妖族裏位高權重的人是不是又在開什麼惡劣的玩笑。然而,對方不過是用一雙琉璃般璀璨清冷的淡金眸子默不作聲的盯著他,嘴角卻擒著一絲看好戲似的笑意。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人並沒有在跟他開玩笑。
不久前才被魂影浸染灼傷的地方又開始疼痛起來,順著右目一直延續向下,攀過右頰煙波繚繞似的暗紅紋路直指胸膛,然後似乎狠狠的揪了一把右胸的心髒,蕩起了一陣的肝腸寸斷。
之後,他就不記得自己幹了些什麼、又是怎樣去到地窖裏搬了幾壇酒的,他對之最後的記憶就是自己在屋頂上對月愁飲,然後醉死了又醒,醒了又醉,直到某一刻被人狠狠的踹了下去,砸在地上,這才換得三分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