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如伊萬所說,沒有假設。對陳河而言,那個無法躺無法站,隻能二十四小時蜷縮其中的鐵籠子,注定是他此生最後的歸宿。
石塊帶著漂亮的弧線飛過來時,陳河沒有躲,他既無處可躲,那時也根本不想躲。與其一直像隻狗似的給困在籠子裏忍受屈辱與痛苦,不如承受一時之疼,今晚大概就可以結束苦難了。
實際情況比設想的,很要好一些。堅硬的頭骨與更加堅硬的石頭猛烈撞擊時,發出“砰”一聲悶響,之後他並沒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唯一的反應,就是有一股熱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下,滑進嘴裏又鹹又腥。
他喘著粗氣,大口咽下自己的血,讓這種味道,成為今世最後的記憶。如此這般向世界告別的儀式令他極度興奮,哪怕整整一斤高粱酒也達不到這種境界!
於是他決定把這儀式,當成拜見死神的祭禮,他親手把自己變作了祭品,恭敬地供奉上想象中的神台。今日這一切,與那晚從玻璃窗裏見到的,自己被烈焰與四射飛散的火星裝扮成地獄幽靈的形象,完美相符。
不過意識徹底消弭前,出現在他腦子裏的不是神台上的自己,而是在火海裏掙紮的伊萬。他踩著伊萬的腳後跟踏上黃泉之路,可伊萬到底是誰?他們倆死後,去的是否是同一個地方?
陳河死了,他的兒子與兒媳也沒幸免。兒子被敵人們尖叫著從家裏的兩層樓上推下去,本來不該摔死,卻偏偏腦袋先著了地。
兒媳受不住驚嚇,當夜就上吊自盡了,隻有陳河的老伴抱著一歲的孫子,頑強地活了下來。
陳河若能活著迎接1978年的到來,一定會感到欣慰。那一年年底,娜塔莉鎮的居民經曆了一件改變他們悲慘命運的大事:一支小型地質勘測隊就在大火燒毀的白樺林廢墟下,測出一個儲量豐富的無煙煤礦,煤礦石密度之高,達到了每立方米1.9克。這消息一經傳出,連山西內蒙等地的礦業專家們也羨慕不已。
經曆過暗無天日的冬季後,娜塔莉鎮居民終於在零下二十度的嚴寒中,感受到了春天裏濃鬱的生命氣息。最令人們高興的是,這個煤礦完全處於中國境內,與中蘇邊界就隻差了一條水渠的距離。由此一來,蘇聯人無論多想插進隻腳,也隻能咽著口水幹瞪眼了。
https://www.biqiuge8.com/book/41119/25074780.html
biqiuge8.com。biqiuge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