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食堂裏,薛穎正探頭看著菜單,她那兩道細致的彎眉此刻微微蹙著,臉上布滿愁雲,似有滿腹心事。但反觀他人,誰又不是如此呢?到了醫院,無非是因為生老病死,躺在病床上的不是自己便是家人,一些小小病痛就足夠讓人心煩氣躁,更何況薛穎關注的那個人,病得如此嚴重。
她的目光從菜單上撤了回來,應該是已經決定好了,走入了隊伍中排起隊來。她的右手伸進口袋裏,似乎是揣緊著什麼東西,把口袋都撐得鼓了起來。
打飯菜的隊伍不疾不徐地前進著,她的左手握著手機,雙眼時不時地盯著手機屏幕看,直到鈴聲響起,她敏捷地將它接起,焦急地問:“怎麼樣了?”
那端傳來的聲音透著無奈:“一樣。”
她歎出了一口氣,沉甸甸的,掛斷電話,她將手機收好,也把伸在口袋裏的右手挪了出來,那好看的雙眉,仍是蹙著。
打好飯菜,薛穎便步履沉重的回到了病房,她將飯菜遞給守在病床邊的林堯:“你才剛恢複,吃完飯便回去歇著吧,這裏我來守著。”
“可是……”林堯不放心地看著她。
薛穎扯出一抹苦笑:“怎麼?怕我趁你不在,讓他馬上永遠醒不過來?”
林堯搖搖頭:“不是這樣的。這一個星期,我也不是在病床上白待的,你對他的照顧,我還算看得真切。而且……”他頓了頓,才接著道,“我昏迷前也聽到了你救他的決心。雖然我不明白。”
林堯是真的不明白。這個王琳,莫名其妙地就忽然出現在了裴盛遠的身邊,成為了他的女人,又千方百計的讓裴盛遠為她割舍公司的股權,這一場車禍,無疑便是她的傑作,可是為什麼在車禍後,她又要想方設法的救人呢,甚至,整個人透出的氣息有著濃濃的悲傷和後悔。
薛穎的視線落在了病床上裴盛遠的臉上,那兩鬢斑白,卻還能望出年少模樣的容顏,讓她的雙眼又一次模糊了起來。
“在他身邊有些時間了,我也能看出他不隻把你當一個司機,更是把你當成了一個好朋友,好知己,一個可以推心置腹暢所欲言的傾訴對象。”薛穎將目光移到林堯臉上,見他略微有些驚訝,她接著說,“或許你也知道薛穎這個人吧!”
林堯的雙眉皺了起來,驚詫地問:“你怎麼會知道這個人?除了我,他從沒跟別人提起過的。”
“因為我不是王琳。”薛穎仰頭忍住淚意,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地把嘴角扯出了一抹弧度:“我是薛穎。”
“你……”林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很可笑吧!也許是太可笑了,我到現在都覺得這是一場夢。”薛穎將口袋裏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張已經被揉皺的紙,“可這封信就在我的眼前,這是他的一封救命信,也是我等了許多年,如今卻又希望它從未出現過的……情書。”
林堯怔忡地望著渾身透著悲傷的她,又站了許久,才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
難怪?難怪她能那麼輕而易舉地就出現在裴盛遠的身邊,難怪,她能成為他的再婚妻子,難怪她能光明正大地取得股權,還不被他防備……
“可是你……為什麼要害他?”林堯對於此事仍是不解,“因為他沒有娶你?”
薛穎搖搖頭:“我沒有認出他。”她側頭伸手撫上病床上裴盛遠的臉頰,“我要是能夠認出他就好了。那樣子,芳雲不會嫁給他,便也不會因他而死,而我……就更不會為了要替姐妹報仇,毀了他。”
林堯難以置信:“你居然前夫人高芳雲是好姐妹?”
憶起往昔,薛穎的眼淚落了下來,但她努力地吸吸鼻子,努力地忍著不想哭出來:“是啊!很可笑吧?我的好姐妹因他而死,而他,卻是因我才那般對她,所以……害死芳雲的人其實是我啊!是我……”她終於還是哭出聲來,似是要將滿腹委屈發泄出來般,捶拍著自己的胸口,“我才是罪魁禍首……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