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空之上,一隻乳黃色的紙鶴扇動著翅膀。
紙鶴的腦袋兩側,各點了一點紅砂,充作眼睛。
紅砂的眼睛,看向地麵,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高高的樹梢上,一身青衣的陸逢山望向空,臉上有淡淡的憂色。
他的眼角微微下垂,棕褐色的眸子裏倒映出紙鶴飛行的痕跡。
忽然,紙鶴在空中打了一個轉兒,然後往下斜飛過去。
笑容隨之在陸逢山的臉上綻放,如日出雲散,明朗極了。
似有一陣清風而過,樹梢枝頭輕輕搖晃,而站在枝頭上的人卻不見了。
“呼!”
“呼!”
山野間頓時起了陣無名的大風。
突然,陸逢山停下腳步,大風也同時止息。
一道紅色的身影“嘭”地撞在他的身上。
“月兒,別怕。”
陸逢山抱起一身紅衣裳的女孩。
女孩先是一喜,然後眼淚汪汪。
“逢山叔叔,我被人欺負了!”
果樹成蔭。
樹下是蘇蟬。
他躺在柔軟的青草上。
身在陰影下,陽光觸手可及。
山坡下,是一片西瓜田,巴掌大的綠葉下,藏著大不一的西瓜,光是拳頭大的有七八十個,還有幾個個頭大的,已經快要熟了。
西瓜田日常是蛇妖菜花在打理,憨乎乎的蛇妖,種瓜的賦雖然一般,卻比修行的賦要好上許多。
眼下,菜花並不在這裏,她隻會在清晨和傍晚來這裏,此時距離傍晚還有一段時間,她應當在豐翠山的洞府裏修行。
蘇蟬不需要一個時時刻刻跟在他屁股後麵的仆從,尤其是菜花的實力那麼弱,一個煉氣初境的修士都能打贏她。
盡管現在的菜花很弱,修行也很慢,但蘇蟬並沒有看輕她。修行到了後頭,心性比資質更為重要。若是菜花能始終保留她的赤心,那麼,仙途可期。
蘇蟬枕著胳膊,合著眼,他有些累。
孱弱的身體,僅蘇醒半成的靈魂之力,就有些支撐不住了。
這本來倒不是什麼難事,肉體太弱,鍛煉就是了。
可是,鍛煉肉身的功法,他忘了。
不僅是鍛煉肉體,就連他最為擅長的劍術,也忘卻了。
輪回的力量,超出了蘇蟬的想象,仙的境界無法留住過去的記憶。
他的記憶已經出現了大片的殘缺,很多在他的生命很重要的人,都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影。
蘇醒靈魂之力是他唯一能嚐試擺脫這種境況的方法。
如果,連這也無法阻止記憶的流逝,那麼,他或許隻能等待著,等待著自己徹底成為雲蟬兒,成為蘇知了。
“嗯?”
蘇蟬眉頭一挑。
有人闖進了山穀之中。
不是偶然,是針對他來的。
蘇蟬立刻起身,一青一紅兩道身影已然在眼前。
紅衣的是那個搶他李子的女孩。
她抬起下巴,挑釁地看著蘇蟬,一副“我找人來報仇了,你完啦”的模樣。
青衣的是個相貌溫和的中年男子。
他長得像個弱氣的書生,但卻是個武者,一個人間的武道強者。
雖然他刻意收斂了自己的氣勢,但骨子裏散發出的那股武道宗師的氣質卻無法掩藏。
他的眼神隻有兩種東西,一種是他所信奉的武道,另一種是像山一樣厚重的東西。
蘇蟬生出警惕。
這人不是那種武瘋子,但同樣可怕。
他注意到青衣男子的那雙手,肉乎乎的,看不見指骨。
就是這樣一雙手,一拳下去,卻可能打碎半座山。
這是一位拳道宗師!
蘇蟬思量著,這樣的人,在這方人間,算是哪一層呢?
陸逢山也在打量著蘇蟬。
兩個孩子芝麻大點的恩怨,還犯不上讓他特地跑一趟。
是蘇蟬的殺人手法,讓他想到了一幫早該打入十八層地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