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長街無人,有雨,雨很細很密,把地點染成一片灰墨。

遠山幾重,煙雨朦朧。

風雲城二十四街,青石鋪道,酒樓林立,黑瓦白牆間,簷角錯落。平日本是極熱鬧之處,唱曲劃拳,玩賭呼喝之聲不絕。今日倒是極為冷清,家家歇業,門樓緊閉,門板縫隙裏偶爾露出一雙偷窺的眼睛。

街盡頭石橋上站著一人,身材欣長,暗紅華服配刀,麵色青紅,長年浸淫酒色的生活讓他的臉看起來顯得略微浮腫。

他靜立在滿城煙雨裏,未著蓑衣,等待一個人,等待一場荒唐至極的決鬥。

事情本來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他在心裏默默想道。

這場決鬥實在荒唐的緊。

雨未停,風未住,人未來。

城中有雨聲。

靠近街盡頭的一幢酒樓雅間,有兩人點了一桌酒菜,交杯換盞,淺淺的飲著。

五月煙雨伴著酒意微薰,著實在這紅塵中有一絲出世的意味。

左手邊是一名穿紫色長衫的圓臉胖子,腰配白玉琢成的錦鯉,氣度非凡,是太平道停雲錢莊的大掌櫃萬雲生。右手處端坐一名三縷短須的道人,一身繡金墨袍,鐵冠束發,姓蕭名落亭,早年隱居忘機觀,後來入了紅塵,不出幾年,已是驚鴻鏢局主事。

酒過三杯,菜過五味。

蕭落亭忍不住問道:“老萬,你覺得那孩子會來嗎?”

萬雲生飲了一杯熱酒,咂了咂嘴,道:“不知道,不準。”

蕭落亭伸出頭去,看了一眼雨中的那人,歎了口氣,道:“你這事也真是巧,那孩子攔路時恰好遇見二爺回家探親,一句話就把這事給定了下來。唉……可惜枉送了那孩子一條性命。”

“老蕭,太早下定論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那孩子有膽子直接攔了齊昌年,不定有些手段。忘了那年三仙山?”萬雲生給自己夾了一塊香酥的鱖魚,又給蕭落亭也夾了一塊。

鱖魚入口,香酥軟彈,火候恰到好處,窗外雨聲也恰到好處。

“你是……”蕭落亭似乎憶起了什麼。

萬雲生哈哈一笑,道:“你我都老啦!這江湖少年子弟多著哪!十年前那個少年高手,你還記得嗎?”

“那怎麼會忘?”蕭落亭喃喃道。

十年前,安平縣三仙山,盤踞了一夥盜匪。雖隻有七人,卻各個武功高強,又離太平道路遠,沈王府不及收拾。不出半年,出了二三十件大劫案,一時名動十六道。

當時蕭落亭初出江湖,與萬雲生結伴同遊。兩人仗著幾分功夫,堂而皇之的入了三仙山,要看看七盜本事。

一路相安無事,直到大道將近,見七個大漢圍堵著一輛黑色馬車,呼喝叫囂。

蕭落亭為人俠義,本待出手相救,卻被萬雲生拉住,兩人隻遠遠望著。

墨色車廂中鑽出一少年,隻約莫十二三歲,極神俊瀟灑,蕭落亭半輩子都沒見過那樣神俊的少年。那七盜自負有些武藝,見是個少年,哄堂大笑。

少年也不搭話,手中提著一雙刀劍,猝然發難。

蕭萬兩人也常自誇見識過人,可接下來的事,讓他們也感覺匪夷所思。

刀快如朔風狂卷,劍疾如飛虹落雨,一遮一斬,一招便殺一人。

七招,隻有七招。

少年收起一雙刀劍,回到馬車內,馬蹄噠噠,敲醒了目瞪口呆的二人,待回過神來時,黑色車馬已行的遠了。

七盜俱不是庸手,卻彈指間被人所殺,馬車已遠,七人還僵在原地。

直到長風一吹,滿道楓紅。

座下馬匹輕動,七盜人頭落地,栽倒在塵埃之中。

十年後,記憶猶新。

思緒回落,雨還在下,有孤鴻飛來。

萬雲生又喝了一杯酒,道:“老蕭,要不要賭一賭?我賭那孩子贏。”

蕭落亭皺眉道:“怎麼能拿這種事來做賭?”

“哎……齊昌年這種跳梁醜,把城中搞的烏煙瘴氣,期上瞞下,橫行鄉裏,上麵的人把他當刀,底下的人畏他如虎,被人除了,未嚐不好。”

蕭落亭奇道:“你這事是不是二爺動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