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大人將少帝廢為營陽王已算是開了先例,但爾等終究還不是弑君之人。營陽王在吳縣,應該好好地供奉。倘若營陽王遇到意外,爾等便當真有了弑君的名聲,屆時若還想在世上立身、在皇帝跟前做事,豈有可能?”
新月清冷,不同於昨日在江陵的熱鬧,此時的江麵寂靜萬分。
知止道攸貴,懷祿義所尤。四牡倦長路,君轡可以收。
傅亮歎了一口氣,隨即回艙寫了一封書信,安排人等船靠岸補給之時下船走陸路,先行趕回建康將書信交給徐羨之。
接下來的二十餘天,傅亮再也沒有見過薊子訓,船上的荊州官員亦是嚴兵自衛,傅亮內心苦不堪言。等到八月八日,徐羨之以率朝中群臣迎拜劉義隆於建康城西的新亭。劉義隆在世十餘年何曾受到過這樣的禮遇,看著眾人極力掩飾著心中的緊張和慌亂。
抽得空隙,徐羨之湊到了傅亮的跟前,行色匆匆的樣子與儒雅淡定的傅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宜都王如何?”
“應在在晉景、文二帝之上。”晉景帝和晉文帝,便是司馬師和司馬昭。徐羨之頓時鬆了一口氣,以年過六十的老人卻如同孩童一般拍了拍胸,臉上滿是自信,“既如此,必能明了我等赤心!”
傅亮的唇角輕動了一下,說出了兩個字:“未必。”
可惜周圍喧囂,徐羨之並未聽清。略有些激動的情緒很快平複了下來,徐羨之隨即又問道,“信中所言何意?”
傅亮一愣,隻覺得自己的意思已經在信中說明,卻猛然醒悟,看著徐羨之,“沒趕上?”
“早就說好的事情,當然就盡快做了。”
傅亮歎了一口氣,事已至此,也沒有可以改變的地方了,“那就這樣吧。”
八月十日,在拜謁了初寧陵之後,劉義隆在百官的陪同下,來到了建康城南秦淮河北側的中堂。百官進獻玉璽,劉義隆依例辭讓數四,這才接受了玉璽,即皇帝位。隨即,備法駕,自大司馬門入宮,劉義隆進禦太極前殿;大赦天下,改景平二年為元嘉元年。
薊子訓在酒樓,聽到了赦令,在心中默念:願你能成為這天地明君。
八月底,江陵傳來消息,袁齊媯為宋太祖誕下長子,宋太祖大喜,雖在喪期,仍為長子賜名劉劭,字休遠,隨即將母子二人迎到建康。九月十八日,封袁齊媯為皇後。
十月,宋太祖從王華口中得知,二皇兄早已於六月死亡,對徐羨之等顧命大臣更是充滿了戒備。
恰巧宋太祖回了建康,荊州無人駐守,謝晦便請令赴任荊州刺史,宋太祖以荊州刺史換取謝晦的領軍將軍之職。
“你倒是會想,用兵權換了遠離建康的機會。”傅亮笑著,酒杯與謝晦一碰便仰頭飲盡,“你這一去,總覺得我與你再無相見之日了。”
“季友,你覺得我這樣做,能免去禍亂嗎?”謝晦喝得麵色通紅,看著自己的好友,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吾等接受先帝的臨終托付,輔佐君主。此番廢除昏君,樹立明聖,於理是可以的。但是吾等殺害了的太祖的兩位兄長,挾仗使主君震驚的威信,從古今事勢看來,免除禍患恐怕很難。”傅亮苦笑,“雖然帝王家手足相殘甚是常見,但絕對不允許外人介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