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微笑，僵硬的微笑。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有點把持不住流露出微微扭曲的弧度來。不過幾秒鍾的時間，在蘇妍妍而言卻仿佛地老天荒一般的漫長，漫長到讓她可以有充足的工夫胡思亂想：地板上有沒有什麼縫兒，可以讓她一頭鑽進去消失不見，或者這時候假裝內急，借口“尿遁”逃竄，能不能逃出這樣尷尬的境地……
就在蘇妍妍在腦子裏思索著逃跑路線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極熟悉的聲音，是秦樓。清朗而帶著笑意的沉厚男聲，以一口流利的英語，大方而得體地回答了外國帥哥的問題。秦樓不僅說出了趙維龍公司的全稱，還簡單扼要地介紹了一下公司的性質與產業，聽得那波音公司經理直點頭，他立刻放棄了與蘇妍妍的攀談，而是與秦樓聊了起來。
見對方轉移了目標，蘇妍妍“呼——”地鬆了一口氣。然而下一刻，她的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糟糕糟糕糟糕！這這這……這是要穿幫啊！哪裏有身為人家公司的老總助理，卻連公司的英文全稱都說不上來的？更可怕的是，還給秦樓看見了她的窘樣兒！他會怎麼想？覺得她又蠢又笨又無能麼？
頓時世界一片黑暗。周圍的音樂聲、表演聲、說笑聲，都好似相距幾萬裏，隱隱約約地透過一層迷霧，傳達到蘇妍妍的耳中，她卻已經聽不真切。在她的腦海裏，隻有三個字，呈現出詭異的方式不停旋轉——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好像是出了錯的電腦程序，或者壞了的ＣＤ播放機，這三個字一直在她的腦內循環播放，久久飄散不去。一想到自己會被秦樓討厭、會被他看不起，蘇妍妍就覺得心頭異常沉重，連接下來的美食都食不下咽。
胃口全無。望著盤子裏最新鮮的海鮮好料，她默默地將頭扭向一邊。當侍者送上主菜——烹飪得色香味俱全無比誘人的沙朗牛排之時，她也不曾覺得有半點食欲。
偌大的宴會廳中，到處是上流社會俊男美女的談笑風生，可她不由覺得，這樣的熱鬧與她是格格不入。她沒有什麼傳說中的博士碩士的高貴學曆，也不是什麼聰穎智慧在職場上呼風喚雨的“白骨精”，這個上層的世界，她高攀不上。
早就該明白這個道理的，對於秦樓，連一份默默注視的肖想，都是一種“高攀”。她算什麼？剛剛丟了工作的文化公司小編輯，過了四六級外語就把英語還給老師、連最簡單的英文對話都打蔫的人，不過是個笨蛋而已……
望著渾身籠罩在“精英”的光環下的秦樓，蘇妍妍一手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想。她並不是一個喜歡自怨自艾的人，她也曾經握緊拳頭小宇宙爆發狀大吼“麻煩退散！”，但她更明白，有些差距不是僅憑“熱血”二字，就可以擺平的。
唉——這不該來這趟三亞。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麼？還不如留在興隆曬太陽看風景，至少可以做一隻井底之蛙，不用來看美麗得讓人心動的國際模特兒，不用來看全中國最有錢的大富翁，不用明白什麼叫做“雲泥之別”……
無可奈何地歎出一口氣來，蘇妍妍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默默地堅持到晚宴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