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
村前有條河,村後有座山。
河水從山上潺潺而下,應該是數條溪彙集而成。
山上古樹濃蔭,鳥雀成群,據另外一麵有座寺廟,可惜山路難行,村民寧願繞路。
村前村後的各家院落都紮著竹籬笆,籬笆上爬著植物,有些已經點綴著花。
青山,碧水,田園風光。
夕陽斜掛,炊煙冉冉升起,“哞哞”的牛聲,伴著牧童的笛聲,夾雜著弄田的漢子歸家的鄉歌,勾勒出一幅悠閑的山村暮歸圖。
田間,一個虎頭虎腦的男童,卷著褲腿,一邊哼著曲,一邊在泥濘的田壟埋頭挖著。
他身旁放著個竹筒,裏麵有十幾條在泥漿裏湧動的蚯蚓。
不一會兒,孩童便捧著一手軟泥,心翼翼地將泥團丟進竹桶中,繼而又開始埋頭翻找。
“範家郎,怎麼還田裏玩耍?該吃飯了,趕緊回去……”
田野旁的阡陌道上,一個壯實的漢子戴著鬥笠,肩頭扛著一把鋤頭,笑嗬嗬地對著田裏的範安道。
範安直起身子,看了那男人一眼,抓起竹筒在身前晃了晃,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笑著炫耀道:“劉大叔,你瞧,我收獲可不少呢……”
“彘,彘,回家嘍,心又被你娘打得嗚嗚哭。”
田邊的路一群熊孩子吼吼的呼嘯而過,唯恐回家晚了,會被家裏的長輩按到地上摩擦摩擦。
彘,也就是豬的意思。
古人認為:未長大成人的孩,精氣盛而神氣衰,心智不足以守魂攝魄;而“鬼怪”性喜作惡,看父母心疼孩子,就會追索孩子、進而驚嚇到孩子,造成“三魂七魄”的丟失與遊離。
故孩出生到成人,要過閻王關、玉吊關、和尚關、落井關等關煞,取一個醜名可以騙過鬼怪,讓其厭惡而放棄勾魂,使孩躲過關煞。
而給孩子起個“賤名”的話,就有嫌棄之意,表示孩子不受家長待見,這樣“鬼怪”就沒有興趣再插手了,不容易生病,於是就有了“名字賤了好養活”的法。
所以,範安的名其實就是豬,咱們漢武帝劉徹的名也是這個字。
時間不早了,得趕緊回家了,不然又要挨罵了。
範安提著竹筒,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田邊,提起木屐,邁開短腿,朝著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走來,茅屋土坯房不成規則的擺布,上河村,雖然依山傍水,但是仍屬於窮鄉僻野,因為當地人對山水的利用僅限於滿足生活的需求而已,要蓋房子,上山砍幾棵樹拖回家做梁木;沒米下鍋了,上山找點野菜野果,下水捉兩條魚丟鍋裏。
封建農經濟,還是以田地為生的,大部分村人靠著一畝三分地為填飽肚子奔波。
上河村比較富庶的也就是範安家了。
範地主家擁有上河村大半的田地,和村裏唯二的兩棟三進三出的大宅子。
哦,對了,還有山腳下一片竹林。
範地主全名,範占鈞,是個京官,但是半年前掛了,留了個老太太張氏,現在掌管著一家大權。
範地主家有七個兒子,六個女兒。
老大範高深,老二範高洛,還有範大娘是範地主的前妻生的。老範娶續弦的時候,補償三個人一棟大宅子,意味著叫前妻林氏家裏別鬧。
畢竟娃都生了三個,前妻跟著任上來回奔波,之前的嫁妝多少也會有虧損補貼,這帳算不清。
老三範高霖和範二娘,是妾生子,掛在前妻名下。
張老太太接盤就三個兒子兩個閨女。自己又努力生了兩個兒子,老五範高涯,老七範高沁。
其他老四範高霆,老六範高靄,還有三娘到六娘都是妾生子。
一大家子,可謂枝繁葉茂,人丁興旺。
範安回到村頭三進的宅子中,一進門剛好碰到母親周氏,周氏正橫眉豎眼立在院子門口瞪著眼,看到範安囫圇回來,眼神才如冰雪逢春化了開來,看樣子,是專門等的。
周氏三十多歲,穿著粗布褙子,圍了圍裙,頭發挽了一個發纂兒,插了一隻木釵,耳朵上一對銀丁香,眉梢有幾分潑辣勁兒。
“娘,“範安憨笑一聲,舉起竹筒,遞到周氏眼前,”你看,好多蚯蚓,晚上我讓三哥給下籠子,抓魚吃。“
話音剛落,周氏一把捂住他的嘴,板著臉,聲訓道:“憨貨!你祖翁……“周氏連忙左右看了看,伸手往範安屁股上一拍,叮囑道:“孝道!”
七歲的範安尷尬的揉揉屁股,眼睛往上瞄了瞄周氏的臉色,聲,“知道了,娘!”
周氏無奈的拉起範安的手,一邊把他往後院住的地方引,一邊不停的絮叨:“你媽媽出錢給你父翁明年在村裏開個私塾,你可別見在村裏瘋玩,長點心呐。看看你三哥,沒比你大幾歲,多機靈的一個人,圍著你媽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