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一夢醒來,放佛已過了百年光陰,自從代王妃逝去,這個並不算小的代王府就失去了僅有的那麼一點歡愉。如今冰冷的空氣將整個府邸掘住,任堂屋中燒紅的銀炭也驅散不了嚴寒。蓼風閣中窗門緊閉,稍感風寒的代王斜靠在床榻之上,散落的頭發並沒有束起,睡覺的中衣並麼可有褪去。床邊的帷幔像是被誰胡亂地抓扯過一樣,歪歪斜斜地垂在代王身體的一側,偶有氣流將其吹動,無精打采地左右搖晃兩下又垂了下去。
不是下人懶惰無心收拾,實在是代王不想他們進來打擾,所以,這蓼風閣也就成了代王府上繼書房之後的又一禁地,也是又一邋遢之所。
可代王並不介意,已經向皇上告了假,這幾日他不用上朝,可身體已經適應了這早起的規律,索性睡也睡不著,外麵還大冷,他就靠在床前獨自發呆。
代王的確是在發呆,不是無事可想,而是需要想得事情太多太多,他腦袋有些亂,想了一會兒就覺得頭脹得厲害,索性也就偷懶了起來。
太陽已經升起,帶著紅雲的光芒灑滿了整個蓼風閣,將整個屋子照得放佛佛光滿射,盡是富麗堂皇。
一束束陽光漫過的地方是無數飛舞的灰塵,它們無拘無束盡情曼舞,將一切陰鬱都拋在一旁。代王癡癡地看著那飛舞的煙塵,長久地將目光注視其上。現在的代王或許看上去是蒼老的,雖然還是青春的年紀,雖然還是意氣風發的年華,可過往的一切早已將他打磨出超脫年紀的城府和老練,不合年紀的沉穩和滄桑!
很多時候代王都希望自己隻做一個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或許可以沒有皇子的身份,但他依舊可以無愧於心!可惜,就在幾天前,他抓著別人的把柄登堂入室,去要挾了一個還算正值不阿的朝廷命官!當宰相郭惟忠垂頭喪氣之時,代王知道,自己似乎是贏了,可這樣的勝利並沒有叫他心安,叫他歡悅!他很想去安慰那個萎靡的老人,可惜,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吞咽自己的骨氣和風尚。
代王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是利國利民的,可為什麼這樣的勝利卻叫他覺得如此的勝之不武!當他氣宇軒昂地走出郭惟忠的書房的時候,他甚至聽到了那個宰相的低沉的歎息!那歎息似千斤重錘,聲聲砸進了他的心坎兒裏。
郭惟忠已經答應會給代王幫助,隻是需要等待,至於等待的期限……可以是三五日,也可以是三五年,甚至,這輩子都沒有什麼答案。
不知道為什麼,代王這次心甘情願地去相信了郭惟忠,不擔心他的叛變,不擔心他的倒戈,隻一心等待著他的消息。或許,他也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得到什麼消息!在等待的日子裏,代王病倒了!
是風寒,咳嗽了多日,燒了幾次,吃了幾次的藥,可始終沒有見好。性情剛烈的代王索性喝退了郎中,連藥石都不肯服了。府上的人都百般著急,可他們又都深知代王的脾氣,擔心卻又無能為力。
代王又開始咳嗽了,隻是幾聲,聲怕引起門外下人的警覺,代王使勁的壓抑著,好在,很快,咳嗽止住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睫毛上竟掛上了晶瑩的淚水!
門外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下人端了一盆冒著熱氣的銅盆走了進來,銅盆上麵搭著白色的已經繳好了的淨麵帕子,“王爺,請您潔麵。”下人將熱熱的帕子遞到了代王的麵前。
一方白色的帕子,一股溫熱的暖流,代王隻覺得胸口舒服了許多。用畢,代王將帕子投到了床邊的銅盆中,黃褐色的盆地映襯出了一張無力地笑臉,滄桑沒有朝氣,放佛隻是一年的時間,那個魁梧的王爺竟成了這般的模樣?
“本王是老了嗎?”代王像是無心之語,可這話卻嚇得下人連忙跪了下去,“王爺……正值……壯年……怎會老?”
“本王就是那麼一問,你哆嗦個什麼?起來吧!”代王無奈一笑,在這個府上他是一言九鼎的王爺,可在那個朝堂……
“伺候本王更衣!”代王從床上一躍而起,瞬間的精神抖擻倒是嚇了丫鬟一大跳,代王隻是斜眼睨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麼。
在代王穿衣的當兒,福祿從外麵畢恭畢敬地走了進來,他手中執著一封封了粘土的密信,滿臉堆笑的出現在了代王的麵前,見麵就是磕頭問好,代王沒好眼色的白了他一眼道,“什麼時候學會了這般奴才相兒?”
“王爺,福祿這可不是奴才相兒,福祿這是高興相兒。”福祿一邊起身一邊說道。其實代王早就看到了他手裏的密信,隻不過他心裏忐忑的並不是收到了什麼回音,而是擔心這信裏寫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