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南角兒的一個狹窄胡同,那裏麵是黎陸曾經居住的院所,自從他深陷涉毒被貶南境那裏就成了一座無人居住的空寂院落,也成了霽月經常去打掃的地方。對她而言,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宅院,那是對一個人的期許,對一個人的懷念,甚至在她的心中有那麼一絲小小的僥幸,那個溫文爾雅的師兄有朝一日仍舊會重回這裏。哪怕不去當一個太醫,就是一個平凡的郎中也好。
枯寂的院落承載了太多的哀思,可歸期何在?沒有人敢妄下斷言,或許很快,或許很久,或許……想到這裏霽月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疼那麼一下,為了那個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師兄,為了那個和師兄相伴而去的姐妹。
自從傲雪離開,霽月就沒有了侍女,雖然沈府並不缺少照料的下人,可霽月並不願意比任照顧她的一切,她覺得那並不是照顧而是打擾,是攪動回憶的琴弦,隻要看到有人在她的屋子裏忙亂,她就會看到傲雪的影子。所以,索性也就一個人了然。
很多時候霽月都在悵惘過去那悠閑而又美好的歲月,無論是輕快的,活潑的,煩悶的,擾心的,畢竟有那麼多人在一處,有那麼多關心的人一起,困難總是那麼輕易地就會解決,而煩惱更是那麼容易的就被驅散。
可惜,一切都像過往的雲煙,擁有的時候並不覺得,可一旦失去,想要再去拾起真是難上加難。憶往昔,雖沒有豪情壯語在耳畔,可那相伴終生的期許仍清晰可聞,沒想到才數年的光景,相隔就以海角天邊。
悵然,當然是霽月常伴的清素,可每每想到有傲雪在師兄的身旁她更多的仍是心安,否則,那荒蠻之地,那艱難遠行,黎陸一個人怎能受得住?
想到師兄,霽月心裏有些隱隱作痛。那個看似柔弱的少年一時間喪父失母,硬是靠著倔強的身軀挺了過來。小的時候霽月就很少看到師兄哭泣,就算被爹爹錯怪懲罰他也從不抱怨。霽月就失被師兄臉上那淡淡的微笑所感染,以致在爹爹出門的許多許多個夜晚和白天,那抹微笑成了霽月心中的天堂,看到它,一切都不在可怖孤單。
黎陸是一個少有的醫術天才,跟隨爹爹數年就已經深諳醫術,更是年少有為成了太醫院的提點。或許是天降重任,或許是命途多舛……如今雖在南境,可終究還是保住了性命,隻是這一生,不知道還能否再回京城。
或許是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曾經對女紅嗤之以鼻的霽月最近開始學習了起來,而且進步飛快,現在已經能獨立完成繡活。平生的處女繡更是為沈淩風親手繡製了一個帕子,以致沈淩風高興的時刻揣在懷裏。
今天雖是個好天氣,霽月仍在閨房之中無聊的繡著繡活兒。或許是心有所想用心不專,一個不小心,手指被紮出了血跡。瞬間,那潔白的繡布沾染了鮮血的顏色,斑斑點點,格外的刺目鮮豔。
霽月看著那斑駁的殷紅淡淡一笑,她將手指輕輕地含在了口中,一股血腥的味道瞬間叫她皺了皺眉頭。
霽月正在繡製的是一對兒鴛鴦,雖然樣子醜了點兒,針腳兒粗了點兒,可憨態可掬的鴛鴦卻獨有那麼幾分可愛。想著這是要親手送給代王的,霽月的臉頰就爬滿了微笑。
正當霽月望著那帶著喜感的鴛鴦出神,一個渾厚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手藝這麼差,將來要是嫁出去了,夫家肯定會埋怨我沈某沒把女兒調教好啊!”說話間沈淩風已經閑庭信步地走了進來,眼中看著霽月手裏那滿是喜敢的鴛鴦現出了為難的神色。
霽月白了一眼父親又看了看手中的鴛鴦道,“這才是我第二次繡,爹爹不覺得我已經進步神速了嗎?要是我再多繡那麼幾次,京城最好的繡娘都非我莫屬了呢!隻不過,不論我繡得好不好,我都不會嫁人,我要永遠陪在爹爹身邊,趕都趕不走!”霽月並不理會沈淩風的嘲諷,她反而大方地將那鴛鴦舉在了沈淩風的麵前。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看來我可得叫人家王爺別在府上白等了。”沈淩風一聽此話轉頭就要離開,一聽到代王二字,霽月眼中立刻充滿了興奮的神色,她一把抓住了沈淩風的衣袖,瞪著一雙水汪汪的杏核眼問道,“他來了?”
“他?他是誰啊?我可不知道!”沈淩風逗趣著霽月道。
“爹爹好壞,明明知道我說的是誰!快說,他在哪兒?書房還是密室?”霽月連珠炮似的發問,沈淩風隻是微笑卻並不回答。
霽月根本不理會沈淩風的故弄玄虛,她沒等爹爹說出答案就瘋野似的跑了出去。留下沈淩風意味深長的微笑掛在臉上,慢慢的僵硬了起來。